“屠大爷,”
李延声音发虚,“不是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屠龙的手下搬了把凳子到屠龙身后让他坐下,其中特意绕开虞兰娇,生怕冲撞了她。
屠龙一气坐下,一只脚高高翘起,踩在李延背上,还蹭了蹭鞋底的泥。
“爷那是听说你没钱,才宽容你几天,现在嘛,”
他眼风从屋子内扫过,看到虞兰娇时,不经意地避开。
收回视线后,眼眸微阖睨着李延,“现在李二少过的这么逍遥,却还是不还钱,你他妈耍老子玩呢。”
他一脚踩中李延的脖颈,踩得他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喉咙里赫赫作响,求饶的字眼尽数堵在嘴里!
“我屠龙在京都这么久,还没被人这么耍过,李二少,你可是头一个。”
屠龙抽出长刀朝李延涨得发紫的脸颊上拍了两拍,云淡风轻的脸色突然一狠,“再不给你吃点教训,日后京都的赌徒,人人都要不把爷的话当回事了。”
他忽然手起刀落,在李延右手上狠狠划了一道,干净利落地挑了他的手筋。
李延霎时浑身紧绷,痛得好似下一瞬就要死过去。
手腕间血花飞溅,甚至有几滴溅到虞兰娇的鞋面上。
李姝和李枝俱都惊慌大叫,就连同为男子的李徐都惊得神色大变,耸着肩膀往墙角处蹿了蹿。
屠龙耳朵抽了一抽,索性又用硬底鞋往李延那被挑了手筋的手背上碾了几下。
李延的脖子被放出空隙,一直窝在嗓子眼里的痛呼终于释放,霎时掀翻整个房顶。
“闭嘴!”
屠龙挥着刀用刀身往他嘴上抽了一记,刀光闪过,两颗带血的牙齿从李延嘴里吐出来。
李延泪流满面大哭大喊,却又在屠龙泛着凶光的眼神下,被迫闭了嘴,只仍控制不住呜呜咽咽地哭。
屠龙心满意足地朝椅背上一靠,一脚踹得李延正面朝上,又往他肚皮上一踩,仿佛脚下不是官家公子,而是头嗷嗷待宰的死猪而已。
“李二少,我屠龙的教训你可是吃到了,今日只是收点利息,那一万两银子若再不还,下次可不是这么轻松了。”
李徐看着李延汩汩流血的手,心中胆寒不已。
手筋都挑了,这只手可算是废了。
对于书生来说,废了右手,日后不能写字科考,前途可就全毁了,跟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差别。
就这还只是收点利息?
李延到底在哪惹上这么凶神恶煞的人了?
李延却是瞠目结舌,连身上的痛都忘记了,捂着漏风的嘴失声大叫:“我不是只欠了两千两吗,什么时候变成一万两了!”
屠龙举刀又往他脸颊扇了一记:“老子开的是赌庄不是钱庄,借出去的钱当然要收利息了。”
他举起一张欠条,“幸好你这种喜欢欠账的无赖老子见多了。这上面可写的清清楚楚,利滚利,还有李二少按下的手印!就算你爹李治中来找老子,这一万两也抵不来赖!”
李延眼睛发红,忽然起身一个箭步朝屠龙窜过去就要抢那张欠条。
屠龙眼疾手快地一脚把他踹飞三尺远,慢条斯理地把欠条叠起来重新收好:
“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今日把钱还了,那就是一万两,再拖到明天,就是我也算不出究竟要还多少银两了,说不定,拿李二少的命来抵都不够!”
李延被吓得眼泪鼻涕一气往外流。
当初拉他去赌的时候,屠龙一副谄媚的嘴脸,哪有今天这么凶神恶煞趾高气昂。
所以李延才毫不设防地在借条上签字画押,没想到,竟然是把自己的命签了出去。
依屠龙今天的强横野蛮,要他的命,定然不是说说而已!
他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跟一个无赖赌。
李延心中发寒,瞥到一旁的一旁俏脸含霜的虞兰娇,忽然伏地爬到她脚边,扯着她的裙子,哀声求道:
“虞兰娇,你有钱对不对,你帮帮我,帮我把钱还上,我娶你,娶你做正妻来报答你好不好!”
虞兰娇:“……”
她一脚踹开李延,嫌弃地往边上挪了几步,朝着屠龙淡淡道:
“屠爷是吗?您要讨债自去讨便是,可这宅子是我掏钱租的,跟李延并无干系,屠爷要教训人也好,要做别的也罢,还请勿要脏了我的地方。”
屠龙本还生怕虞兰娇插手,届时他若要教训李延,便驳了虞兰娇的面子。
若顺着虞兰娇的意,便跟三殿下的命令相悖。
没想到,虞兰娇看着他教训李延非但眉头都不皱,竟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的冷静大胆,实在不像闺阁女子。
难怪三殿下对她念念不忘,还为了她如此处心积虑设局对付李延,果然不凡。
如此,屠龙也乐意卖她面子,上前略一拱手,“虞二姑娘这般说,屠某也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挥手,命手下上前去捉李延。
李延被骇得浑身发抖,心知今日若真被屠龙带走,知道他换不起钱,自己便是不死也要残!
当即挣扎着起身后退,退至窗边眼见无路可去,忽然奋身扑到虞兰娇面前,双手就要冲她脖子上掐去!
虞兰娇早在他穷途末路地看着自己时,就已是心中提防着。
见他扑过来,浑身更是紧绷,飞快取下头上的金簪就要反击!
只还未等李延碰到她,站在一旁的李徐大步冲上来,不顾一切地挥拳冲着他肚子上砸去!
李延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趔趄着往后一倒,腰间碰到窗檐,上半身网窗外栽去!
胡乱挥手间,突然紧紧抓住李徐的手腕,两个人竟是一齐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小心!”虞兰娇一惊。
眼疾手快上前扯住李徐的腰带,却仍是阻不住那股往下坠的大力,险些被他们带累得一齐摔出去。
那头李延整个身子都已经坠落在窗子外,仅靠着一只手拽住李徐摇摇晃晃吊在半空,额上冒出青筋,横着眼睛大喊:“拉住我!”
说话间,两腿狂蹬,李徐身子又往窗畔探出去几分。
虞兰娇咬唇死死攀住他的腰,费力道:“快来帮忙!”
屠龙这才反应过来,大步走到窗边正要把李延捞上来,下一瞬,却是眸光一窒。
“遭了,走,赶紧离开!”
街道上不远处,摄政王回京都的仪仗已经到了此处。
魏震身着黑色四爪蟒袍,霸气无匹地坐在雪青汗血宝马之上,目光不带丝毫感情顺着官道向前。
地面尘烟四起,重兵层层叠叠缀在他后头,长戟如林,只远远看着都能察觉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
这就是镇守边关的王府铁蹄,如此悍勇冰冷,难怪如此战无不胜!
原本熙熙攘攘凑在街边想一览摄政王风采的百姓,此刻见了真人却再无之前的热血和好奇,俱都正襟危站,大气不敢出。
黑黑压压一片的人头,却硬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在这种情况下,李延惨声呼救的动静就格外引人注目。
魏震面无表情,淡漠地扫视过来,见着是不相干的人,立刻就要移开视线,却在下一瞬,眸光一凝!
黄木雕制的窗户里头,虞兰娇忽然闪身而现,宛若一幅生动流畅的仕女图,立时就让他呼吸一窒。
看清她攥着一个男子的腰带,胸口紧紧贴着那人的背,魏震的脸,立时黑得几乎能拧出墨来。
阁楼上,几个女眷纷纷上前去扯李徐,只李延不住挣扎呼救,硬生生带得李徐身子又往下坠了几分。
虞兰娇咬牙,忽然举起发簪朝李延拉着李徐的那只手上狠狠扎了一下。
李延吃痛松手,哀嚎着狠狠跌落在地,正巧落在魏震马蹄之前。
尘土飞扬,魏震倏地勒紧身下马匹,双眸如鹰隼,仍旧死死盯着楼上虞兰娇的身影。
窗枢内,李徐手中一松,身子顺着虞兰娇拉扯的力道猛地往回撤,一头栽在虞兰娇怀中,两人搂着后退,极快地消失在魏震眼中。
魏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拢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着缰绳,才控制住自己冲上去弄清真相的冲动——
若虞兰娇跟别的男子如此亲密的事情暴露在日光之下,日后定然会有数不尽的麻烦缠上她。
虽说以她的性子,不惧任何麻烦和是非。
但魏震就是希望为她多铲除一些拦路的杂草,哪怕这让他格外窝火!
李延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勉强支撑着神智,用那只还算完好的手撑起身子,迎着炫目的日光看清马上坐着的人。
大脑空白了一瞬,“王……王爷……”
反应过来后,眼白一翻,晕死过去。
魏震眸光这才垂下,看清李延的脸,面无表情挥袖,“带下去。”
至于带下去干嘛,自是无人关心。
或者也不必担心。
以摄政王的杀伐果断,这男子突然冒出疑似刺客,落到摄政王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楼上,虞兰娇救下李徐,忙又一把将他推开,嫌弃地擦了擦手。
李徐和李姝被她这动作气得面色涨红,气怒地瞪着她。
虞兰娇面无表情抬眼,将擦手的帕子冷冷地丢开,“方才看在你出于好意想帮我,我才出手拉你一把,若有下次,我绝不会再管你的死活。”
李姝羞恼交加,猛地跺脚。
“还有你!”虞兰娇冷若冰芒的视线猛然扫过来,“上次救你,纯属是我脑子糊涂。
日后你们姐弟两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日后不要再往我面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