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但要让钱青青打消买白玉观音的念头,让自己无法讨好武安侯府。
还故意让钱青青误以为自己存心不良,对武安侯府心怀怨恨,为的就是借武安侯府的手,彻底让方家覆灭!
这个女人,好狠。
自己只是想借钱青青的手,让虞家吃一个不大不小的亏而已。
她却依样画葫芦,借着武安侯府的势,要让方家彻底在京都无法立足。
这个女人的狠心,他早就该知道才是。
究竟是什么鬼迷了心窍,居然给他这个胆子,一次又一次地挑衅她!
“不,不是这样的,我怎么敢记恨侯爷,怎么敢故意害你!”
钱青青双眸狠厉地盯着方启贤,“事实俱在,你还想狡辩,莫不是打量着我真是个傻子,由得你三言两语就能利用糊弄?
来人,将他给我拖下去送到京兆尹,就说他蓄意设陷谋害我武安侯府,让京兆尹好生承办!”
话音刚落,武安侯府的下人带了三四名护卫进来,将竭力哀求的方启贤双手扭到背后,拿布条堵了嘴,拉扯了出去。
方启贤仍在费力挣扎,但他一介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抵得过武安侯府的护卫,又被堵着嘴,无法发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铺子里退避三舍的众人,心头充满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看着方启贤这副落魄如野狗的模样,虞兰萱心中无比快意。
如今方家没了虞横这个靠山,情势早已不如以往。又惹上虞桂这个癞皮狗,一天三顿地闹上门去索要嫁妆。
方家每日都凄风苦雨,今日方启贤被武安侯府送去京兆尹,想必会彻底将方家打入地狱!
“等等!”
虞兰萱示意张叔将账本拿出来,交给一旁的伙计,“你跟着方公子去一趟京兆尹,无论钱姑娘要如何教训,欠德宝斋的银子总该讨回来。”
钱青青眸光冷厉地扫来,看到她们姐妹俩的神情,不禁咬牙冷笑,“别得意得太早,我处置方启贤,是为了给这些算计武安侯府的小人一个教训,而不是为了替你们虞家撑腰出气!”
虞兰娇眨了眨眼,笑容格外真诚,口中的话,难听程度却丝毫不弱于钱青青。
“兰娇不敢自以为是,虞家和武安侯府毕竟有血海深仇在,钱姑娘憎恨虞家,焉知在兰娇心里,对武安侯府的霸道短视,亦是看不上眼。”
钱青青半晌才反应过来,虞兰娇在骂她,登时拳头捏紧,勃然大怒!
“你放肆!”
虞兰娇眼眸斜飞,璀璨一笑。
从小她就知道,若她要激怒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不必口齿如何伶俐,只需展示她的美艳和气度,便能激得对方跳脚。
“放肆?钱姑娘此话何解,我虽看不上武安侯府的霸道,可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钱姑娘被人蒙骗。
钱姑娘若想在德宝斋买古董珍玩作为淑妃娘娘的寿礼,大可放心挑选,我敢保证,只要是德宝斋的东西,绝不会有什么疏漏招来祸患。”
闻言,众人无不为虞兰娇的大气和直率而赞叹。
再看钱青青的居高临下和盛气凌人,两相比较,自然便觉武安侯府家教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暗道,若换做是他们,定然不会将观音像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反而会好整以暇地看着钱青青倒霉。
被众人这样盯着,钱青青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忽然上前几步,迈到虞兰娇面前。
双目阴戾逼人盯着虞兰娇,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任你如何巧言令色,献媚讨好,我只告诉你,你害得我母亲在京都颜面尽失,害她当众惨死,害我武安侯府失去圣心。
这个仇,我钱青青不报,誓不为人!”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逼出来的,充满慑人的寒意。
可笑,可笑至极!
钱青青居然会以为,自己今日阻止买观音像,是在向武安侯府示好?
“这话,钱姑娘说反了。”
虞兰娇看着她,突然嗤笑起来。
“武安侯夫人灵前羞辱我,辱我父亲官声,所以才颜面尽失。武安侯和三皇子联手,想以人命逼迫我低头,侯夫人才会被迫惨死。
钱姑娘要记恨,该记恨那谋划一切的三殿下,要报仇,该找你那狼心狗府,不念夫妻之情的父亲。”
钱青青咬着牙关,脸颊处一阵筋挛,只觉浑身怒气一阵阵上涌,险些让她理智全无!
虞兰娇却还嫌不够,上下打量着钱青青,啧啧着慢条斯理道:
“不过,以武安侯府的家教,记恨别人容易,反思己过却是难如登天,所以钱姑娘把这些错处堆到我头上,倒也正常。
你想报复,只管放马过来才是,反正武安侯府那些招数,我已是能倒背如流了。只要钱姑娘有那个自信,真能伤我分毫便好。”
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讥讽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钱青青死死盯着虞兰娇,却偏偏一个驳斥的字也说不出口。
“对了,忘记告诉你,”虞兰娇神色悠然,嘴角含笑。
“就在刚才,三殿下处心积虑跑到我面前来一诉情肠。钱二姑娘若想对我下手,不如问个清楚,以免惹怒三殿下,让武安侯府连最后一个靠山都不愿再庇护。”
说到这里,她几乎已经不必再刻意去表现轻蔑,只需简单将事实说出来,就足够钱青青愤怒欲狂!
“你!”
钱青青的城府本就不算深,尤其是在与她有深仇大恨的虞兰娇面前,被这样讥讽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她高高扬起手,却在虞兰娇逼视之下,迟迟不敢落下。
万一,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不,一定是真的,三皇子对她的确旧情难忘。
这巴掌若这么挥下去,虞兰娇回头去三皇子面前告状,以武安侯府如今岌岌可危的现状,经受得起三皇子的怒火吗?
“钱姑娘果然是聪明人。”
虞兰娇缓缓退开几步,声音略大了些,“知道这耳光打不得,这就对了。毕竟日后……”
她的话戛然而止,说着,又挑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拉着虞兰萱进了内间。
钱青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耳边犹自回响着她的话语,字字如刀,刺得她胸腔充斥着极致的怒气,几欲炸裂,破胸而出!
这个贱人,害死自己的母亲却还如此嚣张!
虞兰娇全然没将她的敌意放在心上。
这些贵女之间彼此敌视,能用的手段就那么几样,她便是闭着眼睛都知道如何应对。
入了内间坐定,张叔满脸钦佩上前,“今日之事,多亏二姑娘及时赶到,若不然,德宝斋只怕要硬生生吃下这个亏了。”
虞兰娇暗睨虞兰萱一眼,出声安抚张叔道:“有张叔在,德宝斋会吃亏,却不会有什么大难。
父亲便是知道张叔为人稳妥,才让您管着德宝斋这间古董铺子。干这行,心思灵巧,手腕果决是次要,首要的便是知进退,懂利害。”
虞兰萱露出几分羞赧,圆润的双目委屈地射过来。
二姐这话,分明是在点她嘛。
可是,她一看到方启嫌在铺子里如此嚣张,又赊欠巨款,就忍不住心中怒气。
虞兰娇挥退张叔,才严厉地看着她,“还当这些日子你长进了,没想到,却只是面上聪明,肚子里还是一副笨肚肠。”
虞兰萱可怜巴巴地依偎到她身边,“我知道错了,不该因为一时气怒,跟方启贤和钱青青当众冲突。
德宝斋毕竟是开门迎客的,我如此赶客,即便是因为跟方家的旧怨在,可落在客人眼里,便是德宝斋店大欺客,的确不妥。”
虞兰娇心中早已因幼妹的可怜可爱而软成一片,脸上却仍然绷起,摇头训道:
“你说错了,你错的并非是不该当众冲突,而是不该在毫无把握之时,只凭一时意气撒气。”
虞兰萱不解地眨眼。
虞兰娇神色微缓,“若今日换做我,早知那观音像的来龙去脉,便不会刻意阻拦,反而会鼓动她掏钱买下。
钱货两讫再将其中不妥如实相告,如此一来,钱青青花钱买了一尊用不了的佛像,还给德宝斋做了一桩大生意,憋屈气闷的便是她,进退两难的也是她。
甚至为此,定然会出手教训将她带入坑中的方启贤,也不必你与他争个脸红脖子粗。”
虞兰萱默然片刻,有些讨好地讪讪一笑,“我哪有二姐这么聪明。”
虞兰娇板起脸,“既然知道自己不聪明,日后就警醒着点,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就不要如此冲动鲁莽。”
“我知道了,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
虞兰萱捣头如蒜,连连保证。
片刻后,又将头靠到虞兰娇肩膀上,心虚道:“那我若是气急了,忍不住,二姐帮我出气好不好。”
肩侧一阵温软,她的肩膀微微下沉,却又稳稳托起,仿佛托起她的全世界。
虞兰娇唇畔勾起真心的笑意。
“你若知道找我帮忙,也不必我成日为你忧心。”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内饰隔帘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
帘子出人意料被挑起,姐妹两被突如其来射入的亮光刺得眼眸微闭。
“听说虞三姑娘要向方启贤讨账?不知可有需要本世子效劳的地方。”
虞兰娇这才看清来人的相貌。
长身玉立,玉冠锦带,腰间垂满环佩,一双眼里满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像是个不问世事的骄矜贵公子。
任谁见了他,都要赞一声好相貌,好气度。
可虞兰娇却觑着他流出波光的眼角,缓缓生出不寒而栗的恐惧,和自骨髓深处蔓延而出的刻骨恨意。
“世子这话太客气了,虞府的家事,哪里用得着劳烦世子。”
虞兰娇脚步微微挪动,将虞兰萱挡在身后,“我们姐妹二人重孝在身,不宜在外久留,这便要回府了,世子若要赏玩古董,还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