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虞兰娇这番状似平淡的话,张惊鸿兄妹两人脸上隐隐浮现出怒气。
怀宁县主却是脸上青白交加,拳头紧握,却偏偏难以驳斥。
虞兰娇这么说,就是咬死了不肯帮她了?
难不成非要她今日在张府寿宴上丢脸?
丢脸尚且是小事,若是坏了大皇子的姻缘,惹了柔妃姐姐生气,那才是。
是了,大皇子的姻缘!
怀宁县主心中一动,忽然上下打量了虞兰娇一番,恍然大悟般开口:
“你存心不替我梳头,就是为了毁坏大皇子和张家联姻之事,对不对!”
此话一出,莫说虞兰娇愣了一瞬。
就连站在一旁的张惊鸿,都好似看傻子一般,无语地看着怀宁县主。
怀宁县主却越说越笃定,“你定然是知道自己不堪匹配大皇子,又生怕我去张府商谈婚事,这才使出这等不入流的手段,诚心让我在张府仪容不整!
没想到你竟有这么恶毒的心思。一介孤女,家世颓败,寄人篱下,居然还敢肖想大皇子,简直恬不知耻!”
虞兰娇缓缓攥紧了拳,胸口因愤怒和羞耻急剧地起伏了两下。
肖想大皇子?
她竟不知,一个少女对救过自己的男子心存感激,不,或许有那么一丝丝爱慕,究竟有何错!
难道她父亲亡逝,家道中落,她就连爱慕都不配有,要接受如此难听的指责和羞辱吗!
是谁给了怀宁这样的错觉,可以对她虞兰娇,这么予取予求?
虞兰娇倏尔冷笑起来,幽黑的眼眸之中翩然闪过一抹决绝,如冰霜般冷冷地射向怀宁县主。
“肖想大皇子?在县主眼中,萧三姑娘爱慕大皇子,我虞兰娇肖想大皇子,就连张家姑娘,都任大皇子挑选。”
听到这话,张惊鸿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随即闪现出明显的怒气。
“想必在县主眼中,大皇子就是那黄金白银,整个京都无人不爱?”
怀宁县主脸色骤然涨红。
直到虞兰娇开口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又错了,她不该激怒虞兰娇。
只可惜,县主后悔已经晚了。
虞兰娇脊背挺得笔直,缓缓逼近怀宁县主,浑身满是凛冽不可侵犯的威严和刚烈。
她伸出洁白透着玉色的手掌,冷声道:“只可惜,我虞兰娇从未对大皇子有过非分之想!”
眼看怀宁县主面有不服似要反驳,虞兰娇猛然扬高声线。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虞兰娇对天起誓,对大皇子毫无觊觎,也绝不会嫁入大皇子府中。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半抬着头,少女白玉般的脸上,倔强复杂的情绪让人心惊。
张君何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呼吸。
明明这个少女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可这一刻,她的神情就这样清晰地印刻在他脑海之中,让他心痛无比。
怀宁县主闻言浑身一震,踉跄着后退两步,竟被虞兰娇冰冷无情的眼眸,看得心神一振巨颤。
四肢酸软之下,软绵绵地往后跌去,落在身后的丫鬟怀中才没跌倒在地。
“你……你……”
巨大的冲击,怀宁县主有些语塞。
在她看来,大皇子的确如虞兰娇所说的那样,该是京都贵女人人梦寐以求的夫君才是。
可虞兰娇,区区一个孤女,居然这么轻飘飘地立誓,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太嚣张,太放肆了!
而最可恨的是,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如何打压虞兰娇的气焰,不知道该如何让她低头替自己梳妆。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怀宁县主想也不想,下意识道:
“你只是嘴硬而已,你若真有你说的那么清高无尘,为什么偏偏死咬着不肯替我梳头,还不是怕我去张府参加寿宴,顺理成章议亲?”
“若是为了去张府赴宴,怀宁县主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一旁的张君何冷声开口,声音中满是愤怒,和暗藏的心疼。
“张府会取消发给淮安侯府的寿宴帖子,怀宁县主不必再忧心上门做客仪容不整了。”
怀宁县主下意识地看过来,见是一开始就呆在内室角落里的男子。
满以为是致宁斋的伙计,或是有拧眉道:
“你是何人,好大的口气,一张口就替张家拒了我这个客人,莫不是在这打肿脸充胖子,替虞兰娇出头吧。”
“你!”
这下,连张惊鸿都忍不住气怒:“若我大哥都没有资格替张府挑选客人,整个张家只怕没人有这个资格。
莲叶,你现在就回府告诉门房,发给淮安侯府的帖子不作数,但凡是淮安侯府的人上门,通通不准入府!”
怀宁县主愕然抬头,混混沌沌的目光不断在张君何兄妹之间来回,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怎么回事?
“你,你们是张家人?”
怀宁县主满是茫然地摇头,看看张君何,又看看张惊鸿。
“不,不可能!张家嫡女相貌普通,你怎么可能是她!一定是虞兰娇叫你们故意蒙骗我!”
张惊鸿脸色一黑,不耐烦再跟她纠缠,长袖一甩,“你爱信不信,今日你能进张府大门,我就不姓张!”
她拉着张君何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脚步一顿,回身看来,冷声道:
“还有那什么婚事议亲,请怀宁县主说话注意点,我跟大皇子连面都没见过。
若叫我从哪听到说我张惊鸿迷恋大皇子那种昏话,休怪我带人,砸烂你们淮安侯府的招牌!”
闻言,怀宁县主脸上一片青白交加,随即心中涌上无比的恐慌。
怎么会,难道这两人真是张家兄妹?
门外的丫鬟溜了进来,“县主,奴婢看到他们上了马车,那马车上的确刻着张家的徽记。”
怀宁县主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再去看虞兰娇唇畔似有若无的笑意时,忽然间像是被雷劈了,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
“你……”
她颤颤巍巍地拈着帕子指向虞兰娇,“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他们是张家人,你故意害我出丑!”
虞兰娇嗤笑道:“县主羞辱我在先,我回敬一二,难道不应该吗?怎么,难道我还要毕恭毕敬?”
上当了上当了!
果然是这个贱丫头故意设计,诱她说出那些浑话。
这还不够,刚刚她还故意发誓,将大皇子贬得一文不值,就是为了让张惊鸿对大皇子心生不满。
她最终的目的,还是毁了张家和大皇子之间的联姻!
更可恶的是,传出去,淮安侯府众人,甚至是柔妃姐姐,都只会说一切都是她搞砸的。
谁会体谅她被虞兰娇陷害设计的难处。
一想到要面临柔妃和父母的怒火,怀宁县主心中涌上一层恐惧,让她连话都说不利索,只能委屈地流着眼泪。
虞兰娇冷眼看着她,丝毫劝解的意思也无,冷声吩咐沈掌柜送客,便离开致宁斋上了马车。
马车还未驶离,铺子里有人匆匆追了上来,“姑娘,方才张二姑娘带来的白玉禁步,她走得急忘记带走了!”
虞兰娇掀开车帘,果见伙计手里捧着的金丝楠木妆盒之中,摆着一整套白玉璎珞禁步。
虞兰娇一阵失笑,想是方才张惊鸿太过气怒,连如此贵重的东西落下都忘记了。
“拿来吧,我回李府正好要经过张府,顺路可以送过去。”
毕竟是八千两的首饰,还是让她亲自跑一趟吧。
马车不多时就到了张府门前的巷子里。
护国将军府老太君的寿辰,京都世家贵族几乎是倾巢而出,马车从张府门口一直摆放到隔街的地方,就再也不能前进寸步。
虞兰娇只得下了马车,步行前去。
张府门口,丫鬟小厮俱都神色匆匆。
一个小丫鬟语气冲冲怒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老爷可是淮安侯,这帖子也是你们张府亲自发过来的。
如今我们侯爷和侯夫人亲自来了,你居然说不许进!谁给你的胆子,如此羞辱我们淮安侯府!有几个头够你掉的!”
门房管事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丫鬟伸到他眼前的手指,“我管你淮安侯还是淮北侯,这帖子不让进就是不让进!让开些别妨碍我做事!”
身后的淮安侯气得浑身一阵哆嗦。
他在京都见过不少盛气凌人之辈,可傲气成张家这样,连一个下人都敢如此甩脸子的,实在闻所未闻!
其实张家这番做派,也并非全然出于高傲,实在是他们在边关待得太久,从未接待过这么多客人。
不但府里的主子忙的转不开身,府里的下人也俱都毫无处事的经验。
心急之下又恰逢淮安侯府的下人纠缠,口气这才有些不耐。
淮安侯却不知这一点,只以为张家在刻意怠慢羞辱。
两人正僵持,虞兰娇示意春橘上前说明来意。
那管事的一听,连忙迎了上来,“虞二姑娘来得正好,方才二姑娘一回府就说忘记带上白玉禁步,正要打发人去致宁斋取呢。
只可惜今日府上一团乱麻,一个人手也抽不出,没想到虞二姑娘竟然亲自送来了,实在是解了燃眉之急,快快快,快随我进去。”
淮安侯彻底怒了,猛地推开身前的丫鬟,上前一把揪住管事的衣襟:“你这刁奴好大的胆子!说什么老夫的帖子不许入内,那她呢!”
他一手指着虞兰娇的鼻尖,愤懑的怒火几乎要烧光他的理智:“她连帖子都没有,凭什么让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