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桂母女两自昏沉中一睁眼,便见自己和女儿被缚了手脚关在一间屋子里,正想着该如何脱身,外间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和女儿对视一眼,俱都战战兢兢。
只是下一刻,房门推开,却是两方都愣了。
三皇子脸色骤然一变,“怎么会是你们?虞兰娇呢!”
原来他昨日想拿捏虞兰娇名节,反被大皇子坏了好事,便久久不能释怀。
在他心中,虞兰娇早就是他的所有物,即便自己不要,她也不该属于别的男人。
她若觉得做妾不好,那自己也可以妥协。
要么让她做侧妃,先李芙一步入他后院,自己允许她先为自己生一个孩子。
若她还是不愿,那么,自己大不了娶了李芙之后,再找借口将她休弃,日后再找机会迎娶虞兰娇就是。
终归自己会给她一个名份。
今日他派人去将虞兰娇带来,本就是为了可以跟她推心置腹地商量一番,没想到,手下带来的竟然是虞桂母女!
他阴唳地侧身,猛然朝一旁侍卫小腹踹了一脚,“废物,连人都能抓错!”
脸上怒气全然毫无掩饰,直吓得虞桂母女两人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殿下饶命!饶命啊,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住口!”
三皇子陡然暴怒起来,“再大喊大叫,本殿杀了你们!”
虞桂霎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三皇子如今的模样与他平日温和的模样截然相反,虞桂心中攀上一丝凉意。
糟了,自己该不会成了虞兰娇那个小贱人的替死鬼吧!
一定是,不然好端端的,别的马车都没事,偏偏她们从虞兰娇手里抢过来的马车被惊了。
是了,定然是虞兰娇太过嚣张,得罪武安侯府,三皇子决意杀她泄愤。
如今被自己撞破这一遭,这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她不禁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贪图那一时享受抢她的马车了,不然此刻死的就是虞兰娇。
自己大可光明正大地占了那马车,哪用得着给虞兰娇做替死鬼。
她心中千回百转之际,三皇子身边的侍卫夜竹低声询问:“这两人该如何处理?”
虞桂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处理?
不!不!她还没活够呢!她还要得到方家的那批嫁妆,她还要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怎么能帮虞兰娇挡灾!
“殿下饶命!殿下想杀虞兰娇,臣妇可以帮殿下!”
三皇子冷冷地朝她看过来。
如果说他对如何处置虞桂还没做出决定,此刻听她口口声声要杀虞兰娇,三皇子心中真正浮现出杀意。
但虞桂已经顾不上看他的神色,着急忙慌道:
“虞兰娇勾三搭四,水性杨花,我虽是她的姑母,却也很看不惯她的做派,殿下若想处置她,臣妇愿意帮忙!”
“水性杨花?”
三皇子危险地拧眉,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
虞桂满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他,又趁热打铁道:
“虞兰娇在热孝之中就跟别的男人在山庄厮混,全然不顾三殿下的颜面,这种淫妇就该浸猪笼!”
“山庄跟人厮混?那个人是谁?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清楚!”
这个消息彻底击溃了三皇子的冷静。
他怎么能接受,在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跟虞兰娇再续前缘的时候,她已经把身子交给了别人!
虞桂心中一喜,心知自己说的这个消息对他有些用处。
“那人便是大皇子,昨日我到山庄时,亲眼看到虞兰娇跟他在温泉池中白日宣淫!”
这话自然是假的,她只是看到虞兰娇身上有欢爱后的痕迹而已。
可若不这样说,怎能将三皇子的杀意转到虞兰娇身上,又怎能求他放过自己呢?
听这番话时,三皇子的手松了紧,紧了松。
最终狠狠一踹,将虞桂身侧的茶几一脚踢得粉碎!
虞桂母女又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却在他冰冷的眸光下再度闭了嘴。
良久,他沉声道:“本殿不杀你们……”
这头,虞兰娇万没想到,只是搬个救兵罢,居然搬来这京都最凶悍的煞神来了。
被他眼风淡淡一扫,虞兰娇瞬觉头皮发麻,慢吞吞地带着虞府众人给他行礼道谢。
“多谢王爷出手相助,等姑母和表姐安然归来后,定要备上厚礼亲自去王府道谢才是。”
她没说是谁去王府道谢,魏震也懒得计较她这些小心思,只淡声道:“不是昨日才来了京郊,为何这么快就折返?”
虞兰娇心中一跳,怪异地看向马背上的摄政王。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昨天来了京郊?
除了这个,他还知道什么?昨日林间发生的事,他会不会也……
虞兰娇心头霎时沉了下来。
素来听闻摄政王手上的银甲卫,通晓京都世家所有秘闻,可作为闺阁女子,她还是头一次直面这样的恐惧。
“怎的不说话?”
魏震闲适地以马鞭敲打着掌心。
他心思深得很,一眼就看出虞兰娇在怕他。
事实上,京都世家之中,没几个人是不怕他的。
就连他较为欣赏的魏泽中,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可不知为何,这种他习以为常的情绪,表露在虞兰娇身上时,却格外难以忍受。
他不禁想起水云间那日,虞兰娇冷冰冰的嗤笑、讽刺,为父争辩尖锐的口舌,还有她打在自己虎口的那一巴掌。
呵,小狐狸,惯会装腔作势。
虞兰娇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小女来京郊,本就是为了谈一桩买卖。
如今买卖没谈成,家中又有事务要处理,自然要回城。不想竟在路上遇到这样的事。”
看她强装镇定的模样,魏震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愉悦。
“有什么事务急着处理,不如同本王说一说,说不得本王抬抬手,便能帮你一把。”
虞兰娇心头的怪异之感越发浓重。
是她的错觉吗?摄政王对她,怎么有种死缠烂打的意味在。
若是普通的女儿家,自然察觉不出来。
偏偏却是虞兰娇,她前世在教坊司跟男人打交道多年,早已不是什么不问世事的小姑娘。
摄政王平淡的口气中,若有若无的兴味,实在让她头皮发麻。
她思忖片刻,才缓缓开口婉拒,“虞家的家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小事,不必劳烦……”
魏震凌厉威严的双眸盯着她,沉声道:“本王要你说!”
虞兰娇心头咯噔一声,什么勇气都在这声呵斥中烟消云散。
咽了咽口水,识相地开口:“不瞒王爷,回府原是要去官府申办女户。”
她将能说的挑挑拣拣地说了。
对虞兰萱和方家的婚事,以及被靖国公世子觊觎这等闺阁秘事,又涉及虞兰萱的闺誉,她丝毫未提。
“女户?”
魏震似笑非笑打量着虞兰娇,不知想了些什么,侧头吩咐:“二姑娘要办的事听到了?”
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逐月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魏震这话的意思,惊诧地看了一眼虞兰娇,连忙垂头回了城中。
小青的心直直往下坠去。
熟悉魏震的人哪还看不出,他对虞兰娇的好感已经丝毫不加掩饰。
不,或许说,不止是好感。
虞兰娇跟她的感受也差不了太多,被摄政王如有实质的目光一扫,只觉脊背发寒,恨不能立即拍拍屁股走人。
以她的长袖善舞,还是头一回遇到让她如此坐立不安的局面。
好在没过多久,追云便带着前去追赶马车的虞府下人回来,一并回来的,还有虞兰娇那驾马车。
那马车不知遭受了什么摧残,原本贵气的木门如今只剩半块木板,歪歪斜斜地垂着。里头虞桂和黄蔓茵瑟瑟发抖地搂在一块,脸上狼狈不堪,显然是不久前刚狠哭了一通。
虞兰娇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今日多亏了黄蔓茵闹这一出,不然出事的可就是自己了。
此时她还不知道,她躲过的不仅仅是一桩意外。
马车停稳,虞兰娇满脸关切地上前问候,却见黄蔓茵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方才马车颠簸,红儿和黄松她们跌下马车坠死了!”
竟然出了人命?
难怪马车上不见伺候的下人,只有虞桂母女两个。
“你赔她们的命给我!若不是坐了你们虞家的马车,又怎么会出这种事!”
在虞桂母女两个心里,今天这桩意外纯粹是给虞兰娇挡了灾。
不但损了几个贴身的丫鬟,还平白无故受惊一番,足够她们将虞兰娇恨个咬牙切齿。
只是想起三皇子的嘱托,虞桂遮掩着捏了一把黄蔓茵,强装镇定道:
“你表姐吓坏了才会口不择言,今日的意外谁也不想。好在大哥在天之灵保佑,我们母女两平安无事,至于几个舍身护主的忠仆,厚葬便是了。”
虞兰娇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以虞桂的性子,坐虞家的马车出了意外,应该哭天喊地从虞家身上扒层肉下来才是,怎会表现得如此深明大义?
虞桂见她打量的眼神,心中一个咯噔,忙掩饰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城吧,那方家的事,需得抓紧时日了。”
虞兰娇果然被这番话转移了注意力,赞同般地点点头,“既如此,我这便送姑母回去。”
她正要跟摄政王道别,就见追云挥手,带人亲自赶着虞桂的马车往入城的方向去。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摄政王,自身后居高临下道:
“二姑娘方才说家中有事才要赶回城,如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可以继续回京郊温泉庄子中”
虞兰娇:“……”
她前世并未跟摄政王打过交道。
只偶尔从父亲口中听说他雄才伟略,胸有乾坤,却又十分难缠,是肃清皇权的拦路虎。
如今看来,雄才伟略胸有乾坤尚且看不出,十分难缠这一点嘛,虞兰娇却是领教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