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武安侯那个老匹夫,从她这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竟敢到父亲坟前去演戏扰他清净!
实在可恨,若父亲还活着,还是那个百官之首的丞相,武安侯一介外戚敢如此放肆吗?
如今任谁都看得出,武安侯不得到虞家一个原谅的态度,是势必不会罢休。
虞兰娇憋闷之余,心中更加不安,他这般软硬兼施,究竟是要个什么结果?
她可没忘记,刘氏身上的症状,至多四天就会消失不见!
届时她便可以此来宣扬虞横已经看在她心诚的份上原谅了她,而虞兰娇自己这个女儿,也不能再拿着她大闹灵堂的举措来说事。
到时候,又会有什么阴谋找上自己?
便在她心头疑云重重之中,四天时光一闪而过。
这几日刘氏的脸和嗓音果然缓缓恢复,直至第四日午间,已经全然大好!
又因她做足了忏悔的架势,不少百姓特意前去瞧热闹,头一两天还多有鄙夷和冷嘲热讽,到后面,已经全然为她的诚心而感动。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高门贵妇能有这般胸襟和诚意,实在难能可贵。”
“看她忏悔这几日,脸上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定然是虞相的在天之灵得知,也被她的诚心所感动。”
“有这样贤惠的妻子,武安侯和妹妹淑妃定然也是胸襟开阔,良善贤达之人。”
消息传到明正帝耳中,他特意召了三皇子来询问,“你那舅母的脸,当真恢复原样?”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不无感慨道:“世间竟真有如此神迹,看来虞横身前宽和大气,死后也是这般豁达。”
竟是连明正帝都相信了虞横不再怪罪刘氏一事,更不用说京都其他人家了。
三皇子心头巨石微微放下,便又听明正帝松快道:“今夜我去明乐殿用膳,你也一起同你母妃好生说说话。”
“是。”
三皇子微垂的面容上,满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让舅舅豁出脸来演这一遭,果然有用,父皇如今态度已然缓和许多,今夜只要母妃好生安抚几句,父皇定然会芥蒂全消。
届时他也好出手,让虞兰娇主动服软。
毕竟这几日,她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不像话了些。
虞兰娇在家中提心吊胆苦等几日,还以为武安侯和刘氏会再度上门以虞横的由头来相逼,谁知武安侯府动静全无。
反倒是这日,虞家京郊外的温泉庄子里的管事派人来传信,说有人要买虞家的温泉庄子。
若是普通的买卖,管事自会拒绝,盖因虞府如今还没落魄到要买卖田地庄园来维持生计的地步。
棘手的是,想要买这温泉庄子的,正是大皇子母妃的娘家,淮安侯府的嫡女,怀宁县主。
那片温泉庄子,本就是京都非富即贵的世家贵族才能买得到,毗邻的山庄俱是高门贵族。
虞家那座庄子隔壁,正巧便是淮安侯府所购置。
如今虞横死了,整个虞家无一人为官封侯,虞兰茉虽是高家大奶奶,却也只是姻亲而已。
在京都世家眼里,自然是掉出了顶级贵族的行列,哪还有资格住京郊的温泉庄子?
而淮安侯不愿跟虞家这样的破落户做邻居,也是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怀宁县主在京都世家之中,素来低调,平日连应酬宴会都很少出席,更鲜少仗着家世在外招摇。
怎会忽然嫌弃虞家这个邻居,提出要买温泉庄子?
若她态度和气,庄子管事也不会将此事当做一件大事报到虞兰娇这处来。定然是她购买之意强横无比,管事的束手无策才会求助于她。
可也奇怪,虞府跟淮安侯府素来没有交恶,更不用说前次大皇子还慷慨帮了她一回……
这背后,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虞兰娇沉吟片刻,决心亲自往庄子上走一趟。
无论背后是谁在捣鬼,那人既已经出手,自己万没有当缩头乌龟,欺骗自己假作不知的道理。
止步不前迎来的不是安然无恙,反倒是将主动权全然拱手相让。
说来也巧,虞府马车刚到京郊,便在官道之上迎面撞上另一金顶乌盖、装饰华贵的马车。
那辆马车从另一侧而来,想是也要往京郊而去,只这官道并不宽敞,容不得两驾马车并驾齐驱。
虞兰娇刚要吩咐车夫退让一步,好让对方先行,便听得马车里传来一个极为讥诮的声音:
“真是晦气,竟然遇上虞府的马车,真真毁了一整日的好心情。”
那声音清越娇俏。
虞兰娇一听之下,便认出来人是承恩公的嫡长孙女,当今执掌后宫的萧皇后娘家侄女萧秋儿!
她生得娇俏可人,又有着超一流的家世,素来嚣张跋扈,在外应酬时,没少给其他家世不如她的贵女难堪。
只她的威风,鲜少耍到虞兰娇头上来。
盖因两人都是京都一流的贵女,且虞兰娇人如其名,长相娇媚,蕙质兰心,桩桩件件实实都在她之上。
只那到底是往日了,如今虞兰娇落魄至此,莫说与萧秋儿比,便是比起那些底层京官的女儿,也多有不济。
萧秋儿可不得趁此机会好生踩她一番?
是而听闻她讥讽自己,虞兰娇并未过多生气。
前世她在教坊司迎来送往近十年,见多了人间的肮脏与灰暗。
如今这些小姑娘的意气之争,在她眼里不过是稚子玩闹一般,已然无法拨动她的心弦。
她只好脾气道:“往后退一段路,退到萧大姑娘看不见的地方去。”
只她这话并未让萧秋儿心情大好,反倒惹得她一把掀开马车一侧的布帘,一双娇憨的眼眸盈满怒意。
“虞兰娇,你可真会装腔作势,往日得势的时候可不见你这般大气慷慨,怎么,如今知道没了靠山,就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柔弱模样,又想勾得大皇子为你出头吗?
呸,就你这副狐媚样,三皇子都看不上你,更不用说大皇子了!”
好端端的,她怎么扯到大皇子身上了?
虞兰娇只觉莫名其妙,只看她琼姿花貌的精美五官上好似隐隐染上一丝幽怨和醋意,才恍然大悟!
莫非她心系大皇子?
是了,大皇子不但生得英俊,人也丝毫没有贵族男子的轻浮自大,反倒如大海一般宽阔包容,又如高山巨石一般温和稳重。
这样的男子,最是吸引女子的青睐。
萧秋儿虽眼高于顶,可被这样的大皇子吸引,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
加之她身份高贵,又有做皇后的姑姑撑腰,这大周要匹配哪个男子都是轻而易举的。更不用说,萧皇后膝下无子,若大皇子跟萧秋儿修成正果,在夺嫡一路上便又多了萧皇后的助力。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两人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作之合。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试图利用大皇子,挣脱泥泞的丑恶女子而已。
她并未反驳萧秋儿的话,只自嘲一笑便放下车帘,自命虞府的马车后退,让萧秋儿先行。
在路边又等了片刻,直到再也看不见萧府的马车,她才命车夫重新起程。
她并未注意到,远处淮安侯府的马车,直等她动身才缓缓驱动往前,却也是往京郊温泉庄子的方向。
马车内,斜靠着的怀宁县主看着前方虞府的马车,轻声细语道:
“看这虞家二姑娘,倒是个沉静稳妥的性子,丝毫看不出是那等趋炎附势,卖弄风情的女子。”
一旁伺候的郭嬷嬷却满脸不赞同,“三姑娘是自己太过高洁仁善,才对其他女子都失了警惕。
虞家这位二姑娘今日在萧大姑娘面前是老实得很,那是她无依无靠不敢得罪萧家的缘故。
同样,但看她今日在萧大姑娘的讥讽面前这般忍气吞声,可想而知为了保住虞家的风光,在大皇子面前,定然比谁都豁得出去脸面。”
看怀宁县主神色松动,明显被她说服的模样,郭嬷嬷又加了一句:
“她又长了那样一张脸,低三下四起来,哪个汉子不被勾坏,更不用说大皇子鲜少接近女子,自然看不穿她的鬼魅伎俩。”
怀宁县主脸上果然凝重起来。
却没注意到在一旁打扇的丫鬟,数次欲言又止。
原来这郭嬷嬷并不是淮安侯府家生的奴婢,而是最新从外头调过来,因梳得一手好发式,这才被怀宁县主日渐依仗起来。
且她又巧舌如簧,每每能说到怀宁县主心坎里头,以致比原本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还要得脸一些。
此前也是她在怀宁县主面前挑唆。
说虞家二姑娘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当大皇子是觊觎美色霸占兄弟未婚妻的男子,才惹得怀宁县主气愤之下,派人上门强买虞家的温泉庄子。
就是为了给虞兰娇一个教训。
虞兰娇对其中内情并不清楚,驱车到了自家庄子后,便召来了庄头和管事。
刚问了几句,下人通传淮安侯府的管事再次上门了。
说是日前就传了信,要买这处温泉庄子。
今日江宁县主亲自过来,见这庄子还没买卖成,便特意打发他上门问一声,可是价格不满意的缘故?
管事的皮笑肉不笑道:“县主说了,她给的价格已经很是公道了,二姑娘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贪心?
只怕不是说这山庄一事,而是在暗示她不该觊觎大皇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