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上到公卿,下到百姓都认为曹操醒来后,一定会整顿军备,最迟来年开春一定会发兵关中。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曹操醒来后,只字不提关中的事。
“此时败的不过一偏师,丞相军威尚存,若丞相亲征关中,一旦兵事不利,则形势即刻直转急下,所以,丞相不是不想出兵,而是不能出兵。”
面对曹植的疑惑,杨修如此解释道。
“原来如此!”曹植恍然大悟,又问道,“那依德祖的意思,现在该怎么办呢?”
杨修刚想开口,下人匆匆来报,说丞相召杨修前去。
“公子,在下去去就来。”杨修起身拱手,然后转身昂首大步踏出。
……
曹操此次召见的并不止杨修一人。
曹操第一个见得是钟繇。
“元常啊,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妻、子具落入贼寇之手。”
“繇食君之禄,自当与君分忧,莫说一子,便是让我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屈膝于贼寇。”钟繇拜倒在地说道。
“我自然是信得过元常的,你放心,那贼子惯会收买人心,有我在一天,你妻子定然无恙,元常安心便是。”
“丞相宽慰之心,在下甚为感动。”
“嗯,元常不必如此。我此番召你前来,乃是询问关中之事,如何解决?”
钟繇思考了一下说道:“丞相,在下坐镇长安多年,所服者也不过周边寥寥数县,那张谦人微言轻,无治国之才,无理政之才,岂能坐一城而治四方?臣请命前往关中,为丞相联络有识之士,只待关中乱象一起,丞相便可长驱直入。”
“不可!”钟繇话音刚落,曹操便出言制止,“此时关中危险重重,我怎能让元常亲赴险地?”
“多谢丞相。”钟繇再拜。
“元常对郭家之事如何看待?”夏侯胥逃回来后,自然把郭焚的事情说了出来,众人原本就对长安失陷抱有疑惑,现在知道原来是出了内奸,怪不得朱灵败的如此之快。
而有了郭焚之事,众人也就怀疑起郭淮了。
所以曹操昏厥之时,郭家之人就被下了监狱。
“丞相明断,自然能明辨真假,在下不敢妄言。”
曹操轻嗯了一声,“也罢,元常替我列一份名单,把长安附近心想朝廷的名人贤士列出来,我会派人去联系他们。还有,元常家人陷于贼寇之手,我担心元常身边没有人照顾,所以特让夫人挑选了两名婢女伺候元常。”
“多谢丞相!”见曹操躺在榻上,突然转过身,钟繇连忙扣倒在地,不敢抬头。
“下去吧,替我看看德祖来了没有?”
“喏!”
……
“修拜见丞相,祝丞相安康。”杨修恭敬一拜。
“德祖啊,我听人说,这些日子你到处与人说,你有办法对付张谦?”
“在下愚陋之见,不敢登大雅之堂。”杨修盯着曹操,嘴角微微扬起。
“但说无妨。”
“南和孙权,北结匈奴。”杨修缓缓吐出八个字。
“哦,德祖不妨详细说说。”
“喏。这张谦之所以得到关中,原因便在于丞相为河间、青徐之乱所耽误,而这二者之中,又以周瑜游击纵横最为可恶,但据在下所知,周瑜此番出兵,乃是背孙权之意行动,若无鲁肃周旋其中,恐孙权周瑜早已兵戈相间。昔日孙刘联盟以对抗丞相,如今刘备异军突起,占据益州,雍凉等地,孙权岂能罢休,若此时,丞相遣使求和,孙权定然欣然相应。”
曹操手搭在床榻之上,不停敲打着,又问道:“那德祖觉得我该如何说服孙权呢?”
“当然是给予孙权刘备给不了的东西?”
“何物?”
“王位!”杨修跪倒在地,“丞相有经天纬地之才,救世济民之功,如今宵小冒犯,一时不利,正该登高位以振人心,顺民意以去颓废。孙权据江东已历三世,志大而器小,欲足而量微,丞相邀其共同称王,一来可迫使孙刘联盟解体,二来,也可借孙权堵住悠悠众口。”
曹操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又问道:“那北结匈奴又如何?”
“张谦手下有賨人,羌人,氐人,主公可送以财物,允以高位,分化离间之,另外,北方还有鲜卑首领轲比能,匈奴单于呼厨泉,皆耽于丞相之威,丞相何不遣他们由河东进入关中,与张谦鹬蚌相争呢?”
呼厨泉乃是南匈奴羌渠单于之子,于夫罗之弟,曾和郭援高干作乱于河东平阳,后被钟繇联合韩遂马腾打败,自此归顺曹操,曹操也是在这之后,从单于麾下的左贤王那里接回了蔡文姬。
轲比能出身鲜卑小族,袁绍占据河北的时候,许多汉人北逃,轲比能收留了这些人,教他们战斗,又从他们身上学习文字、法制,以此逐渐强大了起来。最近,曹操在征讨田银、苏伯之乱时,也得到了轲比能的相助。
“匈奴鲜卑之人,反复无常,心怀不轨,鲜卑日益做大,轲比能野心不小,我强盛之时尚可制之,若是你我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岂不是引狼入室?”曹操斥责道。
“丞相所言极是,是在下考虑不周。”杨修没有狡辩,他知道曹操表面拒绝,实际上一定会派人去联诺轲比能和呼厨泉,如果不是为了多替曹植争取一些印象分,他才不提这种臭名昭着的建议。
“德祖以后还当慎言。”曹操告诫道。
“多谢丞相教诲。”杨修刚准备告退,却又被曹操拦了下来。
“德祖近来可有收到族人传信啊?”
杨修是弘农华阴人,弘农郡就在潼关东面,华阴更在潼关附近。
“在下亲近族人已迁往东方已久,尚在华阴的族人除了年节之时写信问候一下家父,希望父亲照料一二,平素并无来往。所以未曾收到家乡传来的消息。”
“嗯!”曹操应了一声,又问道:“那德祖对郭家之事如何看待?”
杨修稍一思考,就回答道:“此乃张谦之计。”
“何解?”
“那郭焚不过郭家一旁支小儿,在此之前,莫说丞相不知道他,就是郭家家主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张谦却故意派他在潼关露面,生怕他人不知,这难道不是大张旗鼓,想要迷惑丞相吗?丞相慧眼独具,又岂会被此等伎俩瞒过。”
“哈,哈哈……你出去吧,看看司马懿到了没有?”
“喏!”杨修转过身,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他心里想道,这自己排在司马懿的前面,丕植之间,曹操的取舍已经很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