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程,缝合技术还挺好的。”施岚看着尸体的缝合线说。
刘帅战战兢兢地看过去,一具已经中度腐烂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尸体,却是第一次参与解剖。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给人的心理带来的压抑感还是不一样的。
本来,这具尸体已经被井水泡得呈巨人观,但是被捞上来以后,经过简单的处理,已经发肿的皮肉又瘪了下来。
断断续续的皮和肉黏连在骨头上,刘帅第一次见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皮包骨头。
跟瘦得皮包骨头的人完全不一样。
刘帅忽然想起自己去菜市场买肉时,指着一大块排骨说,“老板,我要三根小排,旁边的大肉不要。”
老板麻利地拿出锃亮的油光光的砍刀,咔嚓一刀下去,有时候剁不干净,还黏连着一些筋皮。
他现在看到的,除了腐肉,就是那种筋皮。
一会儿,铎哥会不会也跟卖肉毛板那样?刘帅心里猜测着。
方铎用手拨了拨尸体的头,趴在上面仔细地看了半天,又忽然看向刘帅,说:
“愣着干嘛?准备记录。”
“哦!”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看着看着尸体,又突然看向自己,但刘帅还是赶紧坐在电脑前,微微颤抖着双手,开始打字记录。
方铎俯身认真地看着尸体,说了起来:
“双眼睑闭合,角膜浑浊结膜有片状出血,颅骨正常,双侧颞肌未见明显损伤。
左臀部有两个细微红点,疑似胎记,一个直径三毫米,一个直径1.5毫米。
颈部残留皮肤有索沟,周围有灶性出血,说明死者生前静脉血液回流受阻。”
“你怎么看?”方铎抬头问施岚。
施岚冷哼一声,反问道,“别跟我说你没注意到索沟的形状。”
“等一下!不懂就问,铎哥,索沟是什么?”刘帅问道。
“索沟就是绳索压迫人体软组织留下的痕迹,嗯……你也可以理解为勒痕。”
方铎给刘帅解释着,转头又对施岚说,“注意到了,这个程鹏还是经验太少,你看这个索沟,虽然不完整,但是根据现有的索沟形状来推断,很明显不是环形的,而是更接近V型。”
他又抬起尸体的头,看她脖子后面,对施岚摆了摆手,施岚屈身下来仔细看了看,说:
“刘帅,记录,后颈皮肤组织有一处细微的挫伤。”
“哦!”刘帅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
“综上,推断死者为机械性窒息死亡。”方铎接着说道。
“啊?那岂不是说明,她是被人勒死的?”刘帅惊道。
方铎和施岚相视一笑,说:
“出了这个房间,以后别再问这么白痴的问题。自缢,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上吊自杀,还有被别人勒死,掐死,闷死,都属于机械性窒息死亡,现在还不能确定为他杀。”
这时候,施岚对着刘帅做了一个伸长舌头的动作,翻着白眼,双手在脖子上比划着,说:
“你看到的那些吊死鬼,只是机械系窒息的一种,懂了吧?”
刘帅心里一凛,感觉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声音颤颤着说:“岚,岚姐,哪有什么……鬼,咱们是干刑警的,可……可不能信这个。”
“你岚姐的意思是,有时候出警的时候,会遇到一些上吊自杀的人。”方铎补充道。
“那颈后的挫伤怎么解释?上吊自杀的话,绳子不会伤到后颈的。”刘帅问。
“心挺细的啊,不错!这徒弟我收了。”施岚笑了笑说,“你说的没错,但那个只能作为一个他杀的疑点,不能下定论,我们继续看看。”
“嗯!”
刘帅应了一声,还在消化着刚才的知识,突然听到“呲”的一声,转头看去,施岚已经一刀划开尸体的胸膛。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帅,晃了晃手里的柳叶刀。
刘帅感到一阵寒意,心道:俺娘说的真对,有些女人,真的不能惹。
“程鹏太粗心了,硅藻检验怎么能只检查肺呢?”
施岚把左手伸进尸体的胸膛,拨了拨,右手又是一刀下去,掏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刘帅不敢看,又想看,只见她一阵操作,把尸体的五脏六腑都掏了出来,分别放在几个洁白的托盘里。
“死者的心、肝、脾、胃、肾都要做硅藻检验,刘帅,下了班你跟我一起做,完事儿请你吃烧烤,给你烤俩大腰子吃。”
“呕……”
刘帅再也忍不住,抱着电脑旁的垃圾桶吐了起来,一边吐一边说:
“岚,岚姐,你做吧,我……记录就行。”
“先别逗他了,你看看耻骨,我看牙齿,综合算一下死者年龄。”
方铎说完,和施岚又忙活起来。一个趴在尸体下身看,一个撬开尸体的嘴看。
看了一会儿,施岚说:
“耻骨上下端分界线明显,骨质轻度疏松,骨间联合面平滑,腹侧轻度隆起。”
方铎接着说:“牙齿磨损度,左上m1四度,m2三度,左下m1四度,m2三度。右上m1四度,m2三度……”
他报得很详细,几颗主要牙齿都看得很仔细,把磨损程度让刘帅一一记录下来,最后,他心算了一下,看了看施岚,说:
“我这边的结果是35到37岁之间,你呢?”
施岚含笑,伸出了大拇指,说:“我想可以收工了。”
“等等。”方铎摇了摇头,“现在就看一下胃容物和十二指肠,推测一下死者最后一次进食到死亡,中间间隔多长时间。”
施岚笑着挑了挑眉毛,一语双关道:
“你还真的细啊!细狗。”
“什么细?要不要记录?”刘帅一本正经地问道。
“哈哈哈哈!”施岚花枝招展地大笑起来。
方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刘帅一眼,狠狠道:
“记录完毕,关上电脑,端着托盘里的东西,跟我来。”
“不是吧铎哥,不能让岚姐端着吗?我……我还没……适应。”刘帅苦瓜着脸说。
“你不去适应,永远都不能适应。”
方铎扔下一句冷冷的话,摘了塑胶手套一扔,洗了洗手,转身就走。
刘帅向施岚投去求救的眼神,施岚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跟了出去……
刘帅犹豫了半天,才半闭着双眼,走到尸体旁,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多有得罪,莫怪莫怪!也是为了给你申冤,一会儿弄完就给你还回来,保证物归原主,莫怪莫怪啊!”
念叨了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往实验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