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静偷偷看了看方铎,他也正在看她。
空气里弥漫着异样的气氛。
这一次,方铎主动伸出手去,握住了叶晓静无处安放的小手,一脸坚定地看着她。
无需再多解释,彼此都已明了。
“怎么喝!你倒是……说呀?”宋晴追问道。
“小二放牛,听说过吗?”
宋晴一向狂妄,方铎铁了心,这次一定要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哎呀小case啦,不就是二锅头兑着红牛喝嘛?老板,上酒!”
……
一个小时后,夜市里吃饭的客人已走得差不多了,老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烊了。
宋晴趴在桌子上,伸出两根手指晃着,嘴里含糊不清道:
“老板……二……二……放牛,来……再放一……头牛!”
方铎面不改色心不跳,抱着双臂,含笑看着宋晴。
“都怪你,让她喝那么多。”叶晓静打着哈欠埋怨道。
“你也看到了,是他总想着踩我一头,我是正当防卫。”方铎笑道。
“那你怎么不告诉她,酒精对你不起作用?真是个坏蛋!”
“你也知道,你怎么不告诉她?你也是坏蛋。”
“嘿嘿……”
*
北山刑警队。
方铎办公室。
叶晓静一直在跟方铎说一件事情,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去感谢一下贺言成。
毕竟,当初在河间宾馆命悬一线的时候,是贺言成利用自己的私人关系,跨省执法,才让方铎脱离危险。
方铎一直不太喜欢跟这些当官的打交道,当初贺言成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都没接,大队长都不愿意当,此刻又怎么愿意去主动找他。
叶晓静认为这是会影响他一生的选择,于是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只有你获得更高的职位,才能调动更多的资源,更好地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你认为我现在保护不了你?”方铎执拗问道,心里有些不开心。
叶晓静笑了笑,说:
“你在纪委的那段时间,我无意中看到你抽屉里的钱包,徐老师真的很漂亮。”
方铎第一反应就是想发火,质问她为什么要乱翻自己的东西。
可他抬头看见叶晓静那张呆萌的脸时,却无论如何也发不起来火了,把想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叶晓静看见她的表情,知道这是劝他的最好时机,所以并没有退缩,反而接着问道:
“方铎,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考警察?”
“为了把徐老师的案子破了。”
方铎在她面前没有设防,毫不犹豫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没有一丝不快,反而很开心,又问道: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上班好几年了,连徐老师的卷宗都看不到?”
方铎一怔,仿佛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那我替你回答。”叶晓静勇敢地走到他面前,摸摸他的头,见他没有排斥,才继续说道:
“因为你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小警察!你调动不了更多的资源,来为你的侦查服务。看到梁贝贝的超级权限,你羡慕吗?肯定羡慕,但你用不了!即使徐老师的案件发生在现在,你也用不了!”
方铎似乎在隐忍,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叶晓静心疼,却没打算这么放过他,反而把自己当成例子,直戳他的内心:
“知道在侦查那个小女孩失踪的案子时,你为什么能调用那么多的警力和侦查资源吗?因为我被绑走了,因为我,叶晓静,是市局副局长叶子明的女儿!”
“这……不公平!”方铎回了一句,没有丝毫底气。
“什么叫公平?这就是现实!我告诉你方铎,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公平,也没有那么多人跟你讲公平,他们只看你有多大能力。”
叶晓静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就拿我们在河间宾馆来说,你为什么要给贺言成打电话,你想过没有?因为你心里也承认,他人脉广,能调动更多的资源,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救我们。”
叶晓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么多,可能是在某个时间,发现了他难以释怀的痛苦,因为爱他,所以那痛苦也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允许自己爱的人,数年如一日地活在痛苦之中。
也许早就在酝酿,才会在这一刻突然迸发出来。
他还是不说话,抱着头,一副快要崩溃的表情。
她心疼坏了,因为她知道,那些话就像一把把刀子,在划他的心。同时,也在划自己的心。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抛出了最后一剂猛药:
“方铎,你上班好几年了,知道为什么在调查徐老师的案件时总是处处碰壁吗?直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进展吗?”
“因为我没用!”他再也忍受不了,冲她大吼起来:“因为我是个小警察,没权没势,我没当上领导!你满意了吧!”
他胳膊一挥,把办公桌上的东西通通扫落在地上,把她吓了一大跳。
不能再说了。叶晓静心里明白,方铎是个内心极其敏感的人,他智商很高,但情商极低,再说下去,他的反应,恐怕就不是她这个女生可以承受的了。
已经够了。
她压着内心的疼,往门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咬牙,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还是高估了方铎,药下得太猛,以方铎的自尊心,这是他不可接受的,所以一连几天都没再找她。
看来还是在怨她,要不然也不会整个人都变得萎靡起来,也不再跟她见面。
然而,这段时间萎靡的并不止方铎一个人,彭劲松也没了以前那副钻营的样子,天天没精打采的,每天来单位就往办公室一钻,见了谁都不说话。
这天晚上,方铎值班,在单位淋浴房洗了澡,正拿着脸盆往办公室走,彭劲松突然打来电话,在电话里鼻涕一把泪一把,非要方铎出来说说话。
方铎按照彭劲松给的地址,开车过去之后,发现是北山区下面的农村,连水泥路都没有。
越野车颠簸了半天,才到地方。
方铎下车一看,这里是一个土砌的院子,围墙破了几处,上面用红漆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还有新泥补上的痕迹,崭新的大红铁门,显得很不搭。
他推门进去,看到三间堂屋,也是黄泥盖的,房顶盖着新瓦,连东屋的配房也没有。
彭劲松坐在院子中央的压水井旁边,手里提着一个白酒瓶子,刚往嘴里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