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已经换成了悠扬的抒情音乐。
方铎从门缝里望去,床上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孩,但不是叶晓静,而是那个刚才敲门求救的女孩。
她已经醒了,半个身子靠在床头,身体蜷缩在一起,紧闭双眼,瑟瑟发抖。
“睁开眼睛!”
随着蒋文功的声音传来,方铎歪头望去,这厮正扭动着肥胖的躯体,站在床头跳舞。
方铎又把门稍稍推开一点,才看到墙角的叶晓静,双手捂住眼睛,正颤抖着哭泣。
再也没有任何犹豫,方铎如鬼魅一般闪身进了房间,又迅速关上门,拾起桌上的玻璃烟灰缸,抓在手里。
蒋文功听到这边的动静,疑惑地转头看来。
可他还没反应过来,那鬼魅便动了!像是瞬移一样,下一秒就站在他面前!
他看清了。
那鬼魅,原来就是刚才的小寸头,猩红的双眼透出阵阵杀意。
紧接着,他只感觉嘴上一阵麻,几颗牙便混着碎玻璃掉了下来。
玻璃烟灰缸裂开成一个弯刀形状,方铎扬起“弯刀”,对准蒋文功的头就插了下去!
“住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方铎回头一看,叶晓静已经跑过来,紧紧抱住他,说:
“他死不足惜,但如果是你杀的,你也要坐牢!”
“害你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手里的“弯刀”又要插下来。
“那我怎么办!”
叶晓静不等他回答,上去一把攥住“弯刀”,长长的玻璃划破了方铎和她的手掌,鲜血染红顺着流下来。
良久,方铎终于冷静下来,解下叶晓静手上的绳索,把蒋文功捆上,又找了块破布塞进嘴里,然后拉着叶晓静就往外跑。
“等一下!”
叶晓静看了看床上那个女孩,说,“我们走了,她怎么办?”
“我现在只能顾得上你,他几十个手下就在楼下喝酒,我们怎么出去都是问题,再带着她,目标更大。”
事关叶晓静的生命安危,方铎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救救我,求求你们。”
女孩掀起被单裹在身上,跪下来哀求道。
方铎犹豫了,叶晓静却是一脸的坚持,对他说:
“你刚才也说过,如果我们把她扔下,她就死定了,别忘了,我们是警察,如果连我们都不救她,还有谁救她呢。”
“行了,别说了,一起走。”
方铎带着她们俩,先回到自己房间,把装卷宗的包带上,然后下楼。
两个女生跟着方铎,走到二楼公共卫生间的时候,他往下看了一眼,大厅里乌泱泱全是人,都在抽烟喝酒,因为人太多,老板临时加了几张桌子,放在大门旁边。
从这里下去,势必会被他们发现,一样还是逃不掉。
就在这时,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看样子是想上楼,方铎立刻带着两个女生往楼上退。
没想到,二楼的楼梯扶手和一楼的厨房之间并没有遮挡,方铎一低头,正看见那个胖老板掂着铁锅,满头大汗地炒菜。
胖老板拿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忽然抬头,正好看到方铎。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愣在那里。
完了,方铎暗道不好,这胖老板跟蒋文功肯定是一伙的,被他发现,肯定要通知大厅里的几十个手下。
方铎双拳紧握,已经准备好硬拼,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护着两个女生逃出去!
没想到,那胖老板又低下头翻了几下锅,把菜盛到盘子里,然后对方铎摆摆手,指了指楼梯,没发出声音,做了一个口型:
“翻过来。”
方铎还没看懂意思,胖老板就拉开厨房门,大喊一声:
“爆炒螺丝肉来喽!”
然后他端着菜走了出去。
“快,从这里翻下去,到厨房。”叶晓静提醒道。
三人立刻翻过楼梯,躲进厨房里。
胖老板送菜回来后,又拉上厨房门,拿毛巾擦了一把汗,对方铎说:
“这里有个后门,跟我来。”
说着,老板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拖着肥胖的身体,身上的赘肉一跳一跳的在前面跑。
不到十分钟,他气喘吁吁地停在一片玉米地前,指着前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穿过这片玉米地,有一条……大马路,拦一辆车……赶紧跑。”
方铎不明白这个胖老板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不应该是跟蒋文功一伙的吗?
胖老板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
“我跟蒋文功……不是一伙的,只因为欠了……他的高利贷,他就……把我女儿抓去卖淫,还……逼我来这里给他们做饭,河间宾馆……就是个卖淫嫖娼的黑点,以后……别来了。”
“谢谢!我们一出去就报警,带人回来救你。”方铎握住他的手说。
胖老板摆了摆手,道:
“千万别报警,没用的,在……濉河镇没人敢动他,我偷偷报过一次警,差点被他打死。也别回来救我,自己逃命去吧。”
叶晓静对胖老板鞠了一躬,她没想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居然还有胖老板这样的好人。
“你叫什么名字?”叶晓静问。
“李虎。”
胖老板说完,就转头跑了回去。
若是在平时,那肥胖的身体跑起来,一定让人感到滑稽,可此刻却没人笑话他,反而坚定了方铎的信心,如果能搬来救兵,一定要把李虎救走。
方铎带着两个女生,钻进玉米地,茂密的枝叶看不清前面的路,为了不迷路,他打开手机的指南针,根据上面的提示,往一个方向跑。
深秋夜里,玉米地的蚊子还很多,好不容易见到几个人,都铆足了劲吸血,不到十分钟,三人就被叮了一头一脸的大包。
那女孩更惨,本来就没穿衣服,裹着条被单就跑出来了,又长得细皮嫩肉的,此刻全身被叮的都是包。
方铎看了看手机电量,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手机还有5%的电。
他让叶晓静拿着手机,给他照着地面,然后自己蹲下来,打开随身的挎包,把卷宗掏出来放在地上,然后拿出单位发的警务通备用手机。
那个女孩跟着蹲下来,拿起卷宗看了看,问:
“你们是出来办案的警察?”
“是的,放心,我们肯定救你出去。”叶晓静说。
“去梅岭市和平村?”女孩接着问。
“你怎么知道?”方铎疑惑道。
“哦!我也是去那里,所以猜的。”
女孩盯着方铎看了一会儿,露出怪异的笑容,接着问道:
“能让我打个电话吗?我在附近有朋友,他可以开车来接我们走。”
方铎总觉得刚才女孩的笑有些诡异,可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可能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了。
他把手机递了过去,女孩接过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接通之后,那边的声音有些噪杂。
“喂……”
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玉米地里非常清晰。
男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旁边好像还有许多人在喝酒,乱糟糟的。
“你是哪位?”女孩问。
“我是阿豹,你他妈哪位?”
女孩毫不犹豫地直接说道:
“我是董婷,在濉河镇河间宾馆出事了,快派人来救我,我现在的位置,河间宾馆正后方的玉米地里。”
说完,她也不等对方回话,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