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孤独?”她轻声喃喃道,“你平时都是怎么享受的?”
他耸了耸肩,“我享受的孤独,对你来说可能是煎熬。”
她想了想,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换了个话题,“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当初跟踪那些漂亮女孩干嘛的?”
对叶晓静来说,他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想了解这个人,就要解开自己的好奇心。
可说出来问题,又怕会激怒他。
没想到今天的他很轻松,只稍作犹豫,就答道:
“那是一起看上去毫无规律的系列强奸案,受害人有女学生、公司职员、老师、私营店主等等,而且作案时间也毫无规律,凌晨、早晨、上午、中午、晚上,看上去所有时间都可以作案,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女的都很漂亮。”
“那有可能不是同一个人作案,应该就不叫系列强奸案了吧?”
“呵呵!当时他们也这么认为,但我还是发现了共同点。第一,就是女的都很漂亮,第二,就是被施暴时全都穿的裙子,第三,我把那些裙子拿过来检验,发现所有裙子后面都残留着嫌疑人的体液。”
“前两条好像有点牵强,但第三条,应该能做出dNA,锁定凶手。”
“没错,那些体液是同一个人的。”方铎淡淡笑了笑,“所以我怀疑是凶手是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但我无法确定他最初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强奸,所以我就模仿凶手,尾随穿裙子的漂亮女孩,一直跟着,体验凶手的心理变化过程。”
叶晓静听得背后直发凉。
这种行为,跟真正的凶手不就一步之遥吗?
一个警察,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方铎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不过他也不在乎,“但这就是我的破案方法,一些毫无头绪的案件,你只有无限接近于凶手的想法,才能离他越来越近,最后抓住他。”
“我最后发现,凶手最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强奸,而是尾随,伺机猥亵,以达到满足自己欲望的目的。根据这一点,我发现了一些线索,才破案的。”
“等一下。”叶晓静更吃惊了,忍不住打断道,“照你这么说,你在跟踪那些女孩的时候,也产生过这种变态的欲望。”
“是的。”
方铎脱口而出,并没打算隐瞒,“每个人都有变态的一面,只是很少有人愿意承认而已。我那段时间,真的找到了自己变态的那个点。”
“可是……你没有对那些女生做过什么吧?”她忍不住问。
方铎转头对她笑了笑,在她看来,那笑容因为刚才的话,而变得阴森恐怖了。
他深呼一口气,说:
“多年的孤独,让我学会一种技能。”
“什么技能?”
“能刻意掐断自己的欲望。”
我去,那不是很痛苦?叶晓静有一种被刷新三观的感觉。人都有七情六欲,有欲望有梦想,多少人为了达到欲望或实现梦想而努力。
可这个人,他会主动掐断自己的那部分神经!
这就相当于,一个人最本能的梦想快要实现的时候,他突然劝自己放弃那个梦想。
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感觉太可怕了,同时那种好奇心也更重了,这人是怎么活这么大的啊!他的脑子是什么组成的,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她不再说话了,他也闭口不言。
公交车到站,她下车的时候也没说话,他端坐,也是一言未发。
*
夜深了,程涛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一包香烟不知不觉就抽完了,整个房间烟雾缭绕。
他手里拿着一本卷宗,翻到封皮上,赫然写着“徐雅清自杀案”几个醒目的大字。
里面的笔录纸、鉴定报告,现场勘察照片等等一摞材料,以及上面每一个警察的签名,让他对九年前的那起案件记忆犹新。
身边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同事,如今都被岁月刻下了苍老的痕迹。
他依然记得来江北刑警队报到那天,还是个愣头青,见到大队长叶子明的时候,他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
那一年,马展宏刚刚荣获全国法医技能大赛金奖,却放弃被调到市局的机会,甘愿扎根基层。
还有几个战友,他们在程涛脑海里还是刚入警没几年的青涩模样。
因为,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起风了,看来是要下雨,程涛站起来关上窗户,又走回来躺在沙发上,蜷缩着拉过一条毛毯,关灯睡了。
*
因为得到了程涛的允许,方铎第二天就进了档案室。
因为在市局档案室没找到卷宗,而当时徐雅清“自杀”的地方在北山区,所以方铎一直怀疑卷宗就在北山刑警队。
他翻了整整两个小时,也没找到徐雅清的卷宗。
不应该呀?
市局没有,分局也没有,那卷宗在哪里?
方铎坐在档案室的小沙发上冥思苦想,他知道,就算是自杀案件,警方也会走完勘察现场的一套流程,调查取证更是必不可少,这是办案程序。
为的就是排除他杀的可能。
卷宗,是一定有的。
但它现在凭空消失了,什么地方也找不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被人悄悄拿走了。
联想到程涛一直不让他进档案室的态度,他更怀疑这件事是这个大队长在从中作梗。
呵呵!你以为这样我就发现不了线索了么?
方铎走到一排档案柜前,抬头看了一眼,“2009年案件(未破)”,开始翻找起来。
半个小时后,方铎眼前一亮,一个档案盒进入他的视线,“许晓光、倪松溺水案”。
案发时间是2009年6月12日,这是徐雅清死的第二天!
那么巧?
先看看再说。
他打开档案盒,抽出一本牛皮纸封好的卷宗,很薄,不像是刑事案件的命案卷宗。
只有例行调查的笔录:死者家属的,两个目击证人的。
一份现场勘查笔录。
奇怪的是,连尸检报告都没有。
虽说受害人家属对死因无异议的话可以不尸检,但方铎还是忍不住把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
案发日期离得那么近,一个是自杀,一个是意外死亡,都没有尸检报告,这也太巧了。
方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马展宏。
他又往前翻了几页,果然,刚才看过的勘察笔录里,现场勘察的负责人就是马展宏!
方铎让崔玲玲登记之后,带着溺水案的卷宗走出档案室,直接去了法医办公室。
马展宏戴着花镜,正在手机上下象棋,见方铎进来,抬头看了一眼。
“马师傅,还记得许晓光和倪松吗?”方铎开门见山,走到他面前问,目光却盯着他的手机。
马展宏面无表情,象棋走了一步,说:“不记得了。”
“你勘察的现场,你说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