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铎没说话，看了看身边的叶晓静，叶晓静这才发现，审讯人员只有两把椅子，方铎的意思是让她出去，把位子让给刘帅。
“凭……凭什么？别忘了，我们是一个探组的，是搭档！”叶晓静站起来，指着刘帅凶巴巴地说：“你，出去！”
“哦！”刘帅耷拉着头，遗憾地走出了审讯室。
方铎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问：
“姓名？”
“耿亮。”
“跟死者张慧的关系。”
“夫妻。”
男人搓着手，眼中升起一抹雾气，像是又被人勾起了伤心事。
“你认为张慧是怎么死的？”方铎开门见山地问，目不转睛地盯着耿亮看。
“那个肇事司机就该千刀万剐！是他拆散了一个活生生的家庭，我们的儿子才8岁就没了妈妈，这让我们这个家以后怎么办！”耿亮哭诉起来。
叶晓静被他的情绪感染，觉得他太不幸了，于是也偷偷抹泪，已经完全忘了方铎是把耿亮当成嫌疑人的。
她抬头，正迎上方铎皱眉射出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7月16号晚上8点到11点之间，你在干什么？谁能证明。”方铎突然问道。
男子一愣，随即激动地反问道：
“我在干什么？你什么意思，怀疑是我杀了我老婆？”
“别那么激动，只是例行调查，我们是刑警，需要排除每一个人的嫌疑。”
“刑警？”
耿亮又愣了一下，“对了，不是交通事故吗？你们把我带到刑警队来做什么？”
“你看，我说了不要激动，只是例行调查，请你配合。”
耿亮沉默了一会儿，方铎也不说话，审讯室里静得能听到三个人的呼吸声。
突然，耿亮嚎啕大哭起来，开始捶胸顿足，情绪变得更激烈了，哭了几分钟才说道：
“我对不起慧慧呀！”
这是什么情况？屋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叶晓静立刻坐直了：难道他就是杀人凶手？突然承认了？
“说。”方铎只淡淡说了一个字。
“我……我出轨了。”耿亮抓着自己的头发悔恨地说。
“那是你的私生活，跟这个案件没关系。”
“不！有关系！7月16号那天晚上，我和另一个女人在开房。”
我去，渣男！叶晓静在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没想到方铎依然很平静地说：
“这么说，那个女人可以作为你的不在场证明了？”
“嗯！那天晚上我们在青山路的维也纳酒店开房。”耿亮重重点了点头。
“你和那个小三怎么认识的？”
叶晓静忍不住提了个八卦的问题，又突然意识到这可能跟案件无关，于是偷偷看了方铎一眼，没想到他没说话，也在等着耿亮回答。
耿亮想了想，抹着眼泪说：
“我跟她是在儿子的班级群认识的，她是我儿子同学的妈妈，叫白丽丽。”
我去！还真踏马狗血！叶晓静忍不住拍了桌子。
“你干嘛？”
方铎摸了摸衬衫袖口。
“不……不干嘛，发泄一下内心的情绪。”
“想发泄出去发泄去。”
“我才不出去。”
叶晓静立刻转移话题，指着耿亮问：“你接着说，是怎么对不起你老婆的。”
“在孩子的班级群里两年了，本来一直没说过话，那天……白丽丽女儿的基础训练册找不到了，就在群里问有没有谁拿错了。
于是我就去翻了儿子的书包，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她们家孩子的训练册，然后我就在群里告诉她，是我们不小心拿错了，这就给她送去，因为要约见面地点，在群里说又不方便，所以就加了好友。”
“送个训练册都能送到床上去？”叶晓静忍不住问道。
“不是，当时就只是送训练册，然后就各自回家了。后来有一天晚上，她突然给我发消息，说她喝醉了，问我能不能去接她。我当时还纳闷，你喝醉了为什么不让你老公接，但见了她以后才知道，她也是个可怜人。”
“呵！你倒是会怜香惜玉。”
“那天晚上，白丽丽借着酒劲，把她的故事都告诉了我。”耿亮显得有些伤感，抬头看了一眼才继续说道：
“她丈夫是一个广告公司的老总，每天花天酒地，整夜的不回家。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还把女人带回家里。
她告诉我，那天她看到丈夫和另一个女人躺在自己家床上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冲到厨房，拿刀捅死这两个人，可是……
这时候女儿补课回来了，8岁的孩子见到她手里拿着刀在颤抖时，吓得像看见了魔鬼一样。”
叶晓静看向方铎，发现他也不像刚才那样平静了。
“她当时没做什么吧？”叶晓静问。
“当着孩子的面，当然不能做什么。”
耿亮无奈地笑，“她不光没做什么，还温柔地把女儿带到卧室，告诉她好好写作业不要出来，然后锁了女儿卧室的门，才去告诉丈夫，你们该离开了。”
“这么平静？不会吧。”
“就是这么平静，后来她告诉我，那是女儿给她的力量，去跟自己的疯狂抗衡，最后硬生生地把疯狂摁在了自己心底，就那么憋着。”
“可你也是有老婆的人啊，她再可怜，也轮不到你去安慰。”
“呵呵！这事儿这么说呢。”耿亮看了看年轻的叶晓静一眼，似乎在嘲笑她不谙世事，接着说道：
“两个灵魂能擦出火花，绝不仅仅是因为同情。她可怜，我也可怜。
我自从去年被公司炒了以后，觉得孩子小，就没再出去找工作，想着在家照顾孩子。
我老婆是医院的护士，工作稳定，从那时候开始就怎么看我都不顺眼，经常当着孩子的面讽刺我，嘲笑我，我每天就感觉自己像飘在大海里的孤舟一样，没什么用处，一个大浪打过来就能掀翻它。”
叶晓静点了点头，只听耿亮继续说道：
“从道德上来讲，出轨确实是我不对，可一个男人活到那个份上，就像那个大海里的孤舟，突然遇到一座小岛，哪怕是座邪恶的小岛，它也想上去休憩一下。”
“为什么不离婚？”叶晓静问，。
“离婚？呵呵！离婚是很简单，财产一分，去民政局换个证就行了。可是孩子跟谁？孩子无论跟谁以后都是单亲家庭，即使那个人再找个另一半，也不可能像孩子的亲爸亲妈对他那么好。”
“你倒是考虑得挺周全。”叶晓静还想再说什么，手臂被方铎按了一下，只听他突然问道：
“所以你就杀了你老婆，这样你儿子不还是失去了妈妈吗？”
“我没杀她！没有！”耿亮用力捶着审讯椅，发出咣咣的响声。
刘帅突然冲进来，厉声喝道：“老实点！不要乱动！”
叶晓静吓了一跳，没想到平时那么温顺的刘帅居然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