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骇然地看着他面前的这片地狱。
所有的一切都正在燃烧,刺鼻的臭味穿透了头盔的呼吸格栅,过滤系统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它们几乎摧毁了他的一部分生理系统。嗅觉开始失调,舌尖上传来了某种血腥的苦涩。
但这只是次要的,真正令他无法承受的,是那些被钉在墙上,被挂在天花板上,被做成了雕塑或画作的尸体.
原来这就是船员们消失的真相?
本能地,他想喊出帝皇在上这句话来表达自己的震惊,但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苦涩地低下头,艾泽凯尔·阿巴顿却从后方走来,伸出手,强硬地将他推开了。
“继续前进。”他冷酷地发布着命令。“我们必须赶在暗鸦守卫登舰以前做好战斗准备。”
他话音落下,钢铁洪流滚滚而逝。荷鲁斯之子们秩序井然地跑过。荷鲁斯·艾希曼德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离去,他不明白,为何他们能对这恐怖的景象视若无睹?
“还有你,艾希曼德。”阿巴顿严厉地看向他。“如果你没做好战斗准备,就回主舰桥去。我们将要去的地方不需要你这样的懦夫。”
艾希曼德没有理会阿巴顿的侮辱,他向前一步,抬起手指向那些正在燃烧的尸体,声音极为急促。
“伱没看见吗,艾泽凯尔?”
“他们不重要。”阿巴顿面无表情地说。“战帅的命令才是第一位的。”
“但这——”
“——听着,你要么遵守命令前往战斗阵地,要么就像个懦夫一样逃跑。没有第三种选择。”阿巴顿粗暴地打断他,咄咄逼人地说道。
他的脸上有一种令人陌生的暴戾正在涌动,艾希曼德忽地感到一阵寒意,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阿巴顿口中那并不存在的第三种选择。
“这不对劲,艾泽凯尔。这整件事都不对劲,复仇之魂不该是这幅模样的。是谁杀了他们?”艾希曼德努力地挥舞着手臂,如此说道,此刻,他看上去活像是个宫廷里的小丑。
他还在尝试,想要说服阿巴顿,但后者却表现得完全无动于衷。
“是的,这整件事都不对劲。”阿巴顿说,声音低沉。“但战帅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而我将遵从他的意志。我因他的血重生,我也将为他的血而战斗,一如既往。”
“泰拉啊,难道你看不见这些尸体吗?!”荷鲁斯·艾希曼德绝望地呐喊起来。
在火焰焚烧的噼啪声中,在死者们肿胀的眼球注视下,阿巴顿点了点头,却没有再给出任何回答。
于是艾希曼德知道,他看得见,他只是不在乎。或者说,比起这些事,他更在乎另一些事。
“你”艾希曼德张开嘴,他已经有些愤怒了,他想指责阿巴顿,可后者那平静的凝视却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即,他没资格这么做。
他当然没资格。
他没有塔里克·托嘉顿与加维尔·洛肯那样的决心与勇气,去站到整个军团的对立面。他目睹这一切发生,所以他早已失去资格。
但他同样也会因这残酷可怕的真相而感到怀疑与动摇,他对弑杀兄弟这件事也抱有一种极端的恐惧。
他既不像阿巴顿那样全然忠诚于战帅,也不像洛肯与托嘉顿那样勇敢地令人畏惧.
“我太懦弱了。”他忽地喃喃自语起来。
阿巴顿笑了,并点了点头,赞成了他的话。这个笑容是完全的冷笑,他的赞许自然也不是什么肯定,而是一种讥讽。
“是的,你的确很懦弱,但你还没懦弱到像那两个叛徒一样。他们才是真正的懦夫,艾希曼德。现在跟我来,我们还有一场仗要打。”
阿巴顿戴上头盔,转过身。
“不。”在他身后,小荷鲁斯痛苦地说。“不。”
背对兄弟之人缓缓转过身,目镜上倒映出了一把正在跳动电光的利刃。
“你想做什么?”他问。
“真正懦弱的人是我们。”艾希曼德说,并关闭了动力剑的分解力场。
他把它扔到阿巴顿脚下,喘息剧烈,如正在经历人生中最大的痛苦。
“但我不要.我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他艰难地说。“我要去舰桥,去见荷鲁斯。你还记得四王议会的职责吗,艾泽凯尔?我要去履行它,我要去提醒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转身离去,步履蹒跚,如将死之人,或身患重病的老者。
阿巴顿目送他离开,没有阻拦。片刻之后,他捡起了那把动力剑,孤身一人走入了黑暗之中。
昂着头。
“再见到你真好,福根。”安格朗说。
凤凰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们身处之地已被火焰焚烧得几乎解体,按照物理定律来说,这些早已开始融化的精金与钢铁本该让他们摔下去才对,但它们现在居然还顽强地存在着。
火灾造成的烟雾缭绕在他们身边,黑暗中隐隐有些咆哮声传来。死者们的尸骸正在逐渐被烧焦,死人林微风摇曳,战犬们持枪警戒着,伫立在两位原体身边。
“你有见到我的首席药剂师法比乌斯·拜耳吗?”凤凰问道。
此刻,他穿着用手术缝合线与病号服和床单临时拼凑起来的衣服,毫无半点防御力可言。腰腹的伤口处缠绕着厚厚的绷带,他的脸色非常苍白且虚弱,声音也像是个久病之人那般轻微细弱。
安格朗摇了摇头。
“如果你见到他,杀了他。”凤凰微笑着说。
“我明白了。”红砂之主严肃地回答,没有询问原因。
有些事是不需要原因的,尤其是对他而言。
屠夫之钉颤动不休,他的天赋正在发挥作用,却根本无法排解福格瑞姆心中痛苦。他只能感受到他兄弟心中的悲恸与愤怒,除此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何其相似
安格朗抿起嘴,没有安慰或说些什么。他明白,现在的福格瑞姆不需要这些东西。
“你还能作战吗?”他问。
“大概可以。”福格瑞姆说。“你有作战计划吗?”
安格朗点点头,便将站得很远的洛肯叫了过来。后者的步伐很坚定,却也透露出了一种视死如归般的诡异。
凤凰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阿库多纳为难地站在他身后,对洛肯使了个眼色。
影月苍狼苦涩地回以一个明了的暗示,再次深吸一口气,本打算开口解释,安格朗却抢先了一步。
“洛肯连长,麻烦你将你和你的兄弟们拟定好的作战计划对我的兄弟再说一遍,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对当下情况没有多少认知。”
“实际上,我有。”凤凰说。
哪怕是到了这一步,他那嘶哑的声音听上去也依旧很悦耳,只是话语,就不怎么友好了。
“我要杀了荷鲁斯。”他说,且直视着洛肯的双眼。“这就是我的计划,荷鲁斯之子。”
“恕我直言,大人,他是影月苍狼的十连长。”卡恩在安格朗身后不卑不亢地插了句话。
凤凰瞥了他一眼,又移回视线,看向洛肯。
“影月苍狼?”他轻柔地询问。
“是的,大人。我是影月苍狼的十连长加维尔·洛肯。”
洛肯严肃地回答,话语自然而然地从他胸膛中倾泻而出。他本以为承认这件事会很困难,却没想到这根本与呼吸无异.
“我和我的兄弟们救出了您被困在监牢中的子嗣。我们的计划是突破封锁,一方前往机库抢夺穿梭机或运输机,一方将您从医疗室中带出。但我们的计划早在开始前,就已经被.荷鲁斯,全部知晓了。”
凤凰凝视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对洛肯比了一个天鹰礼。
“帝皇之子感谢你们。”他说。“我不敢想象你都经历了什么,洛肯连长。”
“感谢的话就之后再说吧。”安格朗加入对话,并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一步,将洛肯挡在了他身后。
“当务之急是收拢部队,并准备离开我在登舰以前和科拉克斯沟通过,算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现在也应该发起跳帮作战了。和暗鸦守卫并肩进行舰船内战斗绝对是一件愉快的事,兄弟。”
“你和他提前沟通过?”
安格朗点了点头,那脸上有种略显悲伤的笑意正在蔓延。
“仅仅只是一个叛乱星球而已,凭什么需要这么多军团?更不要提他那个让怀言者与极限战士并肩作战的命令了,荷鲁斯·卢佩卡尔有可能做这种事吗?”
“再者,努凯里亚同样也在极限星域,我在出发以前就特意问过了。考斯附近已经将近二十多年没有被兽人骚扰过了,怎么可能这么突然地出现一个需要两只军团同时对付的兽人帝国?”
凤凰禁不住苦笑起来。
“看来我才是那个一头撞进荷鲁斯精心准备好的陷阱里的傻瓜。”他自嘲地说。“你们都有所准备,唯独我没有是我让我的军团——”
他止住声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安格朗严肃地看着他,否认了他的说法。
“相信我,兄弟。”红砂之主以一种有别于他往日的和缓声音说道。“面对这些事,无论你做出何种准备,都远远不够。”
更新完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