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找到阿坚的尸体，你哭什么？”
林阿太语气平静，但声音却很尖锐。
围在黄婶子家的人，全都愣住了。
林紫烟刚走进门，听到阿太的声音，脚步顿住。
是啊，全船的人，唯独没找到黄婶子的大儿子。
坐在石墩上的老人，最先动起来，转身离开了。
大家的都是一个祠堂，谁家有事都会聚一起，商量对策。
黄婶子擦了眼泪，“阿太，你的意思是阿坚还活着？”
屋内鸦雀无声，都等着林阿太说话。
围在最前面的几个婶子，目光灼热看着阿太。
林紫烟后背吓起一身冷汗，这个时候，阿太一句话，可大可小。
如果黄婶子家的大儿子回来还好，如果没回来，那就不好说了。
“死不了。”林阿太手一背，转身就离开了。
所有人，“……”
林紫烟咽了咽口水，赶紧跟上阿太。
她想问问阿太，是不是能看出什么。
以前不相信玄学，但她能重生在这个年代，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啪！”门关上了。
林紫烟脚步顿住，摸了下鼻尖，抬头看向围墙，那边已经没有哭声了。
皎皎靠在胖妞的肩膀上睡着了，此刻额头的碎发黏在脸上，一头汗，后背的衣服全湿了。
“我抱她回房，你先回家看看。”林紫烟接过皎皎，手一沉，抱稳了三妹。
胖妞点点头，她要去打听一番，问清楚港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晚上。
陈婶子从制冰作坊回到家，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了。
她快步往里走，看到陈叔把菜端上桌，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情绪。
黄婶子家的事，她听了一嘴，没空了解具体的。
那个时候，县城里来取冰的司机正好来到村口，他们要帮忙把冰块搬到车上。
这次要的量不少，陈婶子不敢马虎。
“回来了？快来吃饭，胖妞去阿烟家了。二狗子端了一碗饭就跑没影了。”
陈叔把一碗饭放下，才拉了藤椅坐下。
今晚的晚饭沾了点荤腥，还像点样。
以前陈婶子卖鱼，也是不舍得吃鱼的。
毕竟都是花钱去进货回来的，舍不得吃，现在不去卖鱼了，反而有煎鱼吃了。
“孩子他爸，黄婶子家的阿坚是怎么回事？听说没找到？”
陈婶子问了一句，急忙扒了一口饭粥。
陈叔倒了杯酒，才不疾不徐地说，“没找到阿坚。”
“船翻了个遍，唯独少了黄婶子家的阿坚。”
“警察那边没什么说法，只是让家属去了解情况。”
“隔壁海棠村，死二十二个，船长韦震是在驾驶舱找到的，头被整个……”
陈叔顿住，没说下去，拿起一杯白酒喝了进去。
这小渔村，哪户没有男丁藏身大海？
但还是第一次有被全枪杀，船还自己飘回来的。
说是飘回来，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大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陈婶子听了，心头直跳。
当初她同意投资办虾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孩子他爸去捞大海。
“海棠村那边的祠堂，现在围满了人，都等着做法事。”
“按理说，死在外头是进不了祠堂的，但族长发话了，让他们都在祠堂做法事。”
陈叔叹了口气，这次的事太突然，也太恶劣。
捞大海九死一生，但凡有点其他出路，谁会去冒这个险呢？
“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既然尸体飘回了港口，那就是天意，让他们能落叶归根。”陈婶子鼻子一酸，想起了藏身大海的哥哥。
现在每年，她们一家只能带着祭品，去海边祭拜。
陈叔喝着酒，眼眶红了，心里难受得厉害。
黄婶子家的大儿子，现在是凶多吉少。
…
隔壁林家院子，
林阿太在屋里剪纸，慢慢地剪，好像心不在焉一样。
“林阿太，在家吗？”
一个老奶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老人。
“老王，愣着干嘛，快进来。”
林紫烟看了他们一眼，认出了老王，那是在港口巡逻的工人。
两人走进里屋，拉了藤椅坐下。
“阿烟，你进来。”林阿太突然喊了一声。
林紫烟心咯噔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屋里拉了灯，但依旧看不太清大家的表情。
“把门关上。”林阿太随口说，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紫烟随手关门，拉了一把藤椅坐下。
她刚坐下，就感觉周围冷飕飕的。
“老王，说说港口的事。”林阿太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王老太推了老伴一下，“快说。”
老王简单说了自己见到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不敢往旁边看，又继续说，“很奇怪，船的发动机全黑了。”
林阿太没说话，安静地听完。
王老太有些忐忑，“他们都在吗，”
老王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左右看了一下，眼里满是恐惧。
他回来就做噩梦，根本没睡着。
现在只觉得心慌，脚底软软的，走不动路的样子。
要不他也不会答应来找林阿太。
“他们准备去领钱了。”林阿太幽幽地说。
林紫烟眨了眨眼睛，后背一阵发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稍微恢复了冷静，才想起老王说发动机全黑的事。
这是把马力开得多足，开了多久，才能把船的发动机都烧黑？
林紫烟想到一种可能，心微微揪疼。
那艘船的船长，可能早就发现了被追击，所以开足了马力，一直往回赶。
可他们的船本就是淘汰下来的，发动机老化得厉害，提前发现也没能逃出对方的包围。
等林紫烟回过神，王老太和老王已经离开了，屋里只有阿太和她。
“阿太，我先出去了。”林紫烟抿着唇，不敢问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她隐约觉得，王老太对阿太很信服。
“嗯，能帮就帮，他们都是冤死的。”林阿太淡淡说了一句，又低头剪纸了。
林紫烟心口一缩，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太是神婆吗？
她努力回想，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太多跟阿太有关的。
林紫烟走出门，没听到隔壁的哭声，眼眸闪了闪。
好像村里人都知道，阿太是不同的。
月光下，屋檐的影子显现，变得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