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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在冷谦的调解下,杨逍与韦一笑等人,分别撤去了内力。

“要遭!”

悬梁之上的赵秋,心中一个冷笑。

他双耳灵动,已听出了成昆的动静。

突然,一道灰色的身影,飘忽而过。

杨逍的背心一寒,一股锐利的指力已戳中了他背上的“神道穴”。

杨逍大吃一惊:“蝠王好不阴毒,竟然乘势偷袭。”待要回掌反击,只见韦一笑身子一晃,已然跌倒,显是也中了暗算。

杨逍一生之中不知见过多少大阵仗,虽然这一下变起仓卒,却不慌张,向前一冲,先行脱却身,以免受敌人的控制。

旋即又回过身来,一瞥之下,只见周颠、彭莹玉、铁冠道人、说不得四人各已倒地。

冷谦正向一个身穿灰色布袍之人拍出一掌。那人回手一格,冷谦“哼”了一声,声音中微带痛楚。杨逍吸一口气,纵身上前,待欲相助冷谦,突觉一股寒冰般的冷气从“神道穴”疾向上行,霎时之间自身柱、陶道、大椎、风府,游遍了全身督脉诸穴。

这身穿灰色布袍之人,正是霹雳手成昆,如今为少林寺僧人。

只是,身着佛衣,心却坠魔。

杨逍心知不妙,敌人武功既高,心又阴毒,抓正了自己与韦一笑、四散人一齐收功撤力的瞬息时机,闪电般猛施突袭,当下只得疾运真气相抗,这股寒气与韦一笑所发掌力全然不同,只觉是细丝般一缕冰线,但游到何处穴道,何处便感酸麻,若是正面对敌,杨逍有内力护体,决不致任这指力透体侵入。

此刻既已受了暗算,只先行强忍,助冷谦击倒敌人再说。他拔步上前,右掌扬起,刚要挥出,突然全身剧烈冷战,掌上劲力已然无影无踪。

赵秋人在悬梁,心中叹道:“这霹雳手成昆,当真好算计!在敌人最放松之时,一击即中!只是,如此智慧,却总是隐在阴暗之处,屡用阴谋,剑走偏锋,不以正术伐之。正术奇用,乾坤倒置,终究难入天下第一流人物之列!这便是枭雄和英雄的区别了!”

不过,赵秋心中自知,他也绝非英雄之辈,不由得微微一笑,心道:“我尚且如此,又何必对别人品头论足!”

这时冷谦已与成昆拆了二十余招,眼见不敌。

杨逍心中大急,只见冷谦右足踢出,被成昆抢上一步,一指截在臂上,冷谦身形一晃,向后便倒。

杨逍惊怒交集,拼起全身残余内力,右肘一个肘锤向成昆胸口撞去。

成昆左指弹出,正中杨逍肘底小海穴,杨逍登时全身冰冷酸麻,再也不能移动半步。

成昆冷冷的道:“光明左使名不虚传,连中我两下幻阴指,居然仍能站立。”

杨逍道:“你这弹指功夫是少林派手法,可是这甚么幻阴指的内劲,哼哼,少林派中却没这门阴毒武功。你是何人?”

成昆哈哈一笑,说道:“贫僧圆真,座师法名上‘空’下‘见’。这次六大派围剿魔教,你们死在少林弟子手下,也不枉了。”

杨逍道:“六大门派和我明教为敌,真刀真枪,决一死战,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空见神僧仁侠之名播于天下,哪知座下竟有你这等卑鄙无耻之徒……”说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了,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成昆哈哈大笑,说道:“出奇制胜,兵不厌诈,那是自古已然。我圆真一人,打倒明教七大高手,难道你们输得还不服气么?”

杨逍摇头叹道:“你怎么能偷入光明顶来?这秘道你如何得知?若蒙相示,杨逍死亦瞑目。”他想圆真此次偷袭成功,固是由于身负绝顶武功,但最主要的原因,还在知道偷上光明顶的秘道,越过明教教众的十余道哨线,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手,才能将明教七大高手一举击倒。

明教经营总坛光明顶已数百年,凭借危崖天险,实有金城汤池之固,岂知祸起于内,猝不及防,竟至一败涂地。

成昆笑道:“你魔教光明顶七巅十三崖,自己当作天险,在我少林僧侣眼中,也不过是康庄大道而已,何足道哉?你们都中了我的幻阴指,三日之内,各赴西天,那也不在话下。贫僧这便上坐忘峰去,埋下几十斤火药,再灭了魔教的魔火,甚么天鹰教啦、五行旗啦,急急忙忙上来相救,轰的一声大响,地下埋着的火药炸将起来,烟飞火灭,不可一世的魔教从此无影无踪……”

杨逍等听了这番话,均是大感惊惧,知他说得出做得到,自己送命不打紧,只怕这传了三十三世的明教,便要亡在这少林僧手下。

只听成昆越说越得意:“明教之中,高手如云,你们若非自相残杀,四分五裂,何致有覆灭之祸?以今日之事而论,你们七人若不是正在自拚掌力,贫僧便悄悄上得光明顶来,又焉能一击成功?这叫做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哈哈,想不到当年威风赫赫的明教,阳顶天一死,便落得如此下场。”

杨逍、彭莹玉、周颠等面临身死教灭的大祸,听了他这一番话,回想过去二十年来的往事,均是后悔无已。

周颠大声道:“杨逍,我周颠实在该死!过去对不起你。你这个人虽然不大好,但当了教主,也胜于没有教主而闹得全军覆没。”

杨逍苦笑道:“我何德何能,能当教主?大家都错了,咱们弄得一团糟,九泉之下,也没面目去见历代明尊教主。”

成昆笑道:“各位此时后悔,已然迟了。当年阳顶天任魔教头子之时,气焰何等不可一世,只可惜他死得早了,没能亲眼见到明教的惨败。”

周颠怒骂:“放屁!阳教主倘若在世,大伙儿听他号令!你这贼秃会偷袭得手么?”

成昆冷笑道:“阳顶天死也好,活也好,我总有法子令他身败名裂……”

身在悬梁之上的赵秋,心中冷笑一身:“成昆本已偷袭得手,倘若此时,他一指一人,立即取了韦一笑、杨逍等人的性命,大功立成。可惜,枭雄败于话多啊!”

突然间拍的一响,跟着“啊”的一声,成昆背上已中了韦一笑的一掌,便在同时,韦一笑也被成昆反戳一指,正中胸口的膻中穴。

两人摇摇晃晃的各退几步,原来韦一笑被成昆一指点中后,虽然受伤极重,但他内力毕竟高人一筹,体内又有数缕九阴九阳真气,虽受到偷袭,先行中了一指,并非登时全无反击之力,只是装作晕去,等到成昆得意洋洋、绝不防备之际,暴起袭击。

这一掌,韦一笑逼出了全身劲力,为了挽教明教浩劫,意图与敌同归于尽。

成昆虽然厉害,但青翼蝠王是明教四人护教法王之一,向与殷天正、谢逊等人齐名,如今更胜于这这些人,这奋力一击,岂同小可!

这掌力入体,成昆但觉胸口烦恶欲呕,数番潜运内力欲图稳住身子,总是天旋地转,便欲摔例,只得盘膝坐下,运气与那一寒一热的掌力相抗。

韦一笑连中两下幻阴指,虽然九阴九阳真气耗去了一部分成昆的指力,但依旧立足不定,摔倒后便即动弹不得。

刹那之间,厅堂上寂静无声,八大高手一齐身受重伤,谁也不能移动半步。

八人各运内力,企盼早一步能恢复行动,只要一方早得片刻,便能制死对方。各人心中都是忧急万状,均知明教存亡、八人生死,实系于这一线之间。

假若成昆能先一步行动,他虽伤重,却能提剑一一将七人刺死;要是明教七人中有任何一个能先动弹,杀了成昆,明教便此得救。

本来七人这边人多,大占便宜,但五散人功力较浅,中了一下幻阴指后劲力全失,而内功深湛的杨逍和韦一笑却均连中两指。

原本,那寒冰绵掌和幻阴指的劲力,不易分别高下。甚至于,韦一笑体内有九阴九阳真气,掌法虽依旧名为“寒冰”,可输出的掌力,却为一阴一阳,还要略微胜过幻阴指力。

可是韦一笑拍出那一掌时,已然受伤在先,成昆点他一指时却未曾受伤。

如此一来,对耗下去,倒是成昆先能移动的局面居多。

杨逍等暗暗心焦,但这运气引功之事,实在半分勉强不得,越是心烦气躁,越易大出岔子,这些人个个是内家高手,这中间的道理如何不省得。冷谦等吐纳数下,料知无法赶在成昆的前头,但盼光明顶上杨逍的下属能有一人走进厅来。只须有明教的一名教众入内,便是他不会丝毫武艺,这时只要提根木棍,轻轻一棍便能将圆真打死。

可是等了良久,厅外哪里有半点声息,其时已在午夜,光明顶上的教众或分守哨防,甚至童儿,或各自安卧,不得杨逍召唤,谁敢擅入议事厅堂。

此时,惟有躺在横梁上的赵秋,才有扭转乾坤之力,只是,他却无意阻碍事情的发展,心中所想,只是要随了成昆和张无忌,混入秘道之中,获取乾坤大挪移神功,仅此而已。

赵秋心中冷笑道:“其余之事,与我何干?”

只是,赵秋却知,此时,正是张无忌发迹之时。

这会儿,张无忌藏身布袋之中,虽然眼不见物,但于各人说话、一切经过,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但听得一片寂静,也知道寂静之中隐藏着极大的杀机。

过了半晌,忽听得说不得道:“喂,布袋中的小朋友,你非救我们一救不可。”

张无忌问道:“怎么救啊?”

成昆听得丹田中一口气正在渐渐通畅,猛地里听得布袋中发出人声,一惊非同小可,真气立时逆运,全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自潜入议室堂之后,一心在对付韦一笑、杨逍等诸位高手,哪有余暇去观察地下一只绝无异状的布袋,突闻袋中有人说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暗叫:“我命休矣!”

只听说不得道:“这布袋的口子用‘千缠百结’缚住,除我自己之外,旁人是万万解不开的,但你可站起身来。”

张无忌道:“是!”从布袋中站了起来。

说不得道:“小兄弟,你舍身相救锐金旗数十位兄弟的性命,义烈高风,人人钦佩。眼下我们数人的性命,也全赖你相救,请你走将过来,一拳一掌,将那恶僧打死了罢。”

张无忌心下沉吟,半晌不答。

说不得道:“这恶僧乘人之危,忽施偷袭,这般卑鄙行径,你是亲耳听到的。你若不打死他,明教上下数万人众,都要被人尽数诛灭。你去打死他,乃是大仁大义的侠义行为。”

张无忌仍是踌躇不答。

横梁之上的赵秋,心不禁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张无忌犹犹豫豫,毫无半分英雄豪杰的心性,终究成不了什么大事,怪不得以后难获大位,反而受困于儿女情长!”

“可是,接下来,也正因为他的一念之仁,反而九阳神功大成,其后,在追击成昆之时,又获乾坤大挪移神功。如此,张无忌一跃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更成为明教之主。其后,手持屠龙宝刀,号令天下!世间之事,命运无常,又有谁说得清楚?”

想及此处,赵秋的心中,亦涌起一阵唏嘘感慨。

“这张无忌,因为仁慈,反而屡获奇遇!犹如气运之子!只是,也正因为他过于仁慈,以及犹犹豫豫,才被朱元璋所算计!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这各中奇妙,又有谁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