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类人群星闪耀时
桂花山山脚下,一家名为蒲尚的酒庄,此地以酿酒手法精细,味道醇厚出名。
是夜,大摆宴席。
这既是龙威军的庆功宴,也是用来感谢那些替王家助拳之人的宴会。
按理说这两场是该分开办的,但知道能跟王家的弟兄们喝酒,那后者自然是更愿意合做一场。
洛霆就是其中的一员。他是这趟内鬼清剿行动的大功臣,走到哪儿人们都喊他一句“洛先生”,他便倒满整整一杯,然后眼睛不眨一下地喝掉。
主持宴会的是当代家主王云致的嫡子,王凝竹的长兄,“浩然霸刀”王文轩。
九窍齐开,天人合一,人榜第五。
此人修的乃最正统的浩然正气,容貌端正,劲装云履,但据说为人行事颇具一番匪气。
此时,他身为小辈,正在四处给人敬酒,姿态不高不低,进退有度。
此次宴会上,铸剑山庄的庄主也来了。
自从嫡子夏天行被废之后,山庄的年轻一代就再也出过拔尖的苗子了,他这次过来就是想攀攀关系,好让人榜前列的霸刀提携一下,关照关照在江湖上的弟子。
毕竟大家都是练刀的嘛。
“夏庄主,此事不难。”王文轩应承下来,“若他们有难,某自当全力相助。”
“好,多谢少家主…”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因剑宗之事被找上门,那恕某无能为力,”他补充道:“此事乃两家私怨,按理说某不该置喙——但少庄主的确是犯下了大错;
念在两家的香火情上,公事某会助拳,私事则相反,希望个中分别,庄主能厘得清楚。”
说完,没等他回复,王文轩便离开了。夏庄主面沉如水。
自从夏天行勾结魔道被发现,蜀山剑宗不断施压后,铸剑山庄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像王文轩这种的态度已经算很友善的了。
也就是有他们这种人,铸剑山庄才不至于彻底堕入魔道。
又给几人敬了酒,他见到了洛霆,眼前一亮:“洛叔叔!”
“哟,小文轩都长这么高了?”
“托您的福。”
“瞧瞧,说话这么生分,这是把叔叔当外人了?”洛霆晃着酒杯子笑起来。
“怎么会,”王文轩一改之前端正的态度,视线左右寻了一阵,抓过他的袖子,“你随我来。”
很快,两人左拐右拐,直接从宴会上溜了出来。
问都不问,洛霆由着他把自己带进了地窖里头。
一时间有无数种酒香味在此处交杂,单单只是嗅上一口,不胜酒力的人便要醉倒。
眼神扫过一排排放酒的架子,洛霆两眼放光,垂诞欲滴,“文轩,叔叔没白疼你啊…”
闻言,后者咧嘴一笑,用力挥手:“喝他妈的!”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两人闪电般将酒坛子从架子上取下,同时一个猛的开盖,浓浓的酒香就溢了出来。
没有浪费时间交流,俩酒鬼仰头就吹了一坛,痛快至极。
接着王文轩把坛子往地上一砸,碎片四散,虎目之间有煞气闪过,胸膛起伏。
洛霆是懂察言观色的,从架上又取了坛酒,一屁股倚着架子坐了下来:“怎了,有啥事不能跟叔叔说?”
“就是想跟洛叔说话才下来的,”王文轩吐了口浊气,也坐下,“妈的,三叔那狗种,为了报复高家居然搞出这种腌臜事,当真令人发指!”
“嚯,该是影响到王家的名声了吧?”洛霆假装不懂,问道。
很多东西要让他自己骂出来,当事人才会感到发泄的痛快,直接指出反倒不美。
“单是名声还好了,谁会在乎那些!是上头派使者来了。”
“哈哈,一出事就来敲打,老皇帝等了有段时日吧。”洛霆失笑摇头,“又是名为安抚,实则威胁?”
“是,老狗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王文轩面色变得阴郁,“高家惦记龙威军得有几十年了,三叔这时跳出来,简直就是故意把脸伸过去让他扇。”
“不过,他不敢明面抢夺的吧?”
“老狗盯上了凝竹,她在军中的威望甚至比我还高些。”说到妹妹,王文轩阴郁的脸上也有些骄傲。
跟一般的军队不同,龙威军的子母符全在王家人的手里,这是他们用血换来的信任——王家兄妹一人一半。
两人都有取半符也能发兵的威望,而高家要想控制其中一位,那显然是王凝竹最容易拿捏。
“喔,使者原来是来催促联姻的。哈哈,凝竹到底是大姑娘了。”洛霆恍然。
“是啊…”
“所以我当时就说了嘛。按老皇帝的尿性,这会儿还能让王家自己挑挑,再犹豫下去他就得指名了。
啧啧,可惜哟。”洛霆又灌了一口酒,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真他妈的,连洛叔你都看走了眼,要真是这样倒还好了,”王文轩比了个手势,“我使了点手段,从使者嘴里撬出了三个名字。”
“陇川宇文,神都方,庐阳宋,”洛霆连珠串似的蹦出几个字,“高家的三头犬嘛。王家内部怎么说?”
“草,说到这个我就来气!这事最他妈窝火的,就是那些族兄族弟——要说这些人平常办事也是可以的——但不知是谁泄了风声,年轻一辈的说法一边倒,几乎都在支持联姻!
就因为凝竹比他们强,但偏偏是个女流!”
“姑娘她知道这事儿不?想来也怪心寒的,明明为王家付出了这么多…”洛霆有些感慨。
只能说这世道就是这样的,毕竟像洛母那样的女性占大多数,主流看法上打仗姑且还算是男人的事。
“嗯,所以那帮人都被我揍了一顿。”
“哈哈,以理服人!”洛霆一笑,“伱这是以大欺小?是了,你年纪好像也不怎么大。”
“拳头大就行了,”王文轩很少唉声叹气,但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办法,“唉,凝竹这事…”
只能说联姻本身就利好家族,就算年轻一辈的都有血气,不愿意妥协,但长辈那一关也过不去。
跟别的世家密切来往后,单是互相之间的资源交换都很有裨益,更别说两者逐渐联合成稳固同盟后,能够攫取到的利益也会上一个层次。
比如凡俗产业的交易、功法的互相参照、年轻一代的相互交流等等…为此牺牲一个女孩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说了,身为王家的小姐要嫁自然也不可能下嫁,什么自由恋爱跟她都是无缘的。
多说无益,还是来看看远处的三个贵物公子吧家人们。
“宇文仇。这小子要不是他的家族施压,早就被六扇门通缉了。勾连魔道、飞叶子、嗜杀成性…年前还害死了一对正道夫妻,如今只是在家中禁足,”洛霆跟报菜名似的,用力摇头,“这东西都不算人了,不妥不妥。”
“下一个,方行云。此人生性暴虐好色,强抢民女、凌辱下仆,甚至对威武侯的嫡女都动过手脚,打死过好几个贴身侍女。”王文轩虎目含煞,“还下嫁呢,老子真恨不得一刀剁了此人!”
“最后一个,陈东阳…跟这位比起来前两位都算善人了,真就别考虑了。”
两人这么一合计,洛霆彻底绷不住了:“真就得从这三坨狗屎里面选一坨?”
“还真是。”
…
…
蒲尚酒庄,宴席渐息。
有一位侍女打扮的姑娘来来回回走过三次了。
细看会发现她容颜英气,凤目凛凛,一双修长双腿走出的步伐如同丈量…正是王凝竹。
她的视线在宴会上巡了一遍,收回,又慢慢走回了大厅背后的小房间。
这地方不待客,收拾得倒也简约,一袭珠帘后是横放的案几,案几上起了烛台,有只纤手托着本兵书,手的主人是位银甲女将军,坐姿端正如松。
这姑娘倒也是样貌绝美,气质也颇为相合,但还是瞒不过认识王凝竹的人,只能说像在角色扮演。
见她走进来,女将军发话了:“小姐,差不多也该闹够了吧。”
“小蝶,方公子没来诶。”
“他或许猜到了您的用意,不想再被拒绝一次吧,”小蝶慢慢脱掉了银甲,“倒也是个颇具风骨之人,小姐你有点过分了。”
“我是想答谢他,顺便再见一面而已啊。我都把礼物准备好了。”
说着,王凝竹取了个长条形的盒子出来,略略揭开,房间里顿时空气一沉,细微的沟通天地之意弥漫开来。
这是一把宝兵长剑,对标外景之物!
而要将此物送人,主仆俩居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只见小蝶将那银甲脱去,换上一身朴素的襦裙,长发束起,将那大方凛然的气质敛去,重新变回一个恭顺的侍女。
她眼睛眨了眨,轻轻一拍手,笑道:“是了。比起宝兵,方公子可能更想要小姐的好感,所以他才没来吧?”
“想多了,他哪里知道我会送宝兵。而且我们也没可能。”
王凝竹本就不是什么拖泥带水之人,事不过三,当即把臭男人丢到了一遍,将案几上那本兵书给抄了起来。
“小姐?”
“你找个人给他送去,我再读一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