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他妈的三公子
这日,兴平城颇具名气的酒楼,垂云阁。
此处难得不是灭天门的产业,所以不在星宫的接收范围,但由于位置优越,还是被她们花大价钱买了下来,酒楼就此易主。
如今它的一整层都被包了下来,仍是那副清幽的环境,仍是悦耳的丝竹,仍是一家四口在其中用餐。
倒不是新老板也给宣平侯面子,纯粹是林主事招待朋友而已。
由于对方家很是好奇,林画芷还扮成侍女去上菜,想看看方曦文的第二个姐姐,结果被方天宇认了出来,乐呵呵地喊她落座,结果又是落荒而逃。
“这姑娘真不是我儿媳妇?”侯爷摸着胡须,显得饶有兴致,“不仅出落得标志,而且外景可期…我知道了,是人家看不上你?哈哈哈!”
“都不是,爹你误会了…”方曦文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好好好,是为父孟浪了。”方天宇仍是满脸笑意。他这次学聪明了,在用餐前就直接把儿子的位置拉到旁边,先发制人。
因此,哪怕厉慕幽再不情愿,也没法像上次那样坐的远远的。那样就吃不到弟弟夹的菜了,无法接受。
“曦文啊,为父这次来是跟你们辞行的。伱二叔那边压力太大,为父今日便要动身回神都了。”话虽这么说,但他却显得很畅快。
闻言,方曦文给他斟了杯茶,温声道:“您放心,这边的事都交给我。说起来,这几日都没在六扇门见到您,是有事要忙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方天宇将清茶一饮而尽,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就是寻仇去了,拆了几座山门,杀了几条老狗。”
闻言,方曦文的表情僵在脸上,跟两个姐姐对视了一眼,颇有些面面相觑。
“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长进,那说明他们该死,我不去也迟早被人收了。嘿,还不如临死之前让我出口恶气。”方天宇咧嘴一笑。
他当年纵横江湖的时候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很刚,因此开罪了不少人。一方面方天宇不爽正道爱惜面皮的德性,另一方面更厌恶魔道草芥人命,两边都有不少出色的传人都死在他手上。
宗门嘛,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是常事,当年他打不过那些老家伙,只能小心遁逃,后来继承家业、投靠皇室也有出自这方面的考量。
待得修为有成,他又受困神都,到得如今难得出来一趟,那自然是去收债了。
一旁的方曦文也顾不得礼节,赶忙摸出了六扇门的邸报看了起来。他一早就在张罗这场家族宴会,一直没空看呢。
“三日前,魔相宗血婴尊者突然离开山门,据说是有故人来访,去时满脸喜意,状极畅快,然尚不足一刻,门内魂灯熄灭,疑似已身死道消;
同日,红教罗刹散人尸首于潜龙山被人发现,死状凄惨,致命伤疑似“天子龙拳”之“气吞山河”,七窍皆碎,五脏六腑尽数化作齑粉…”
他不自觉念了出来,半晌才瞪大了眼睛,惊道:“这是两位外景?!”
“都是些死有余辜的东西。比如这血婴尊者,当年为父拳试沂州之时,这老狗为了炼丹,大肆抢夺尚未满月的婴儿,几乎将繁华一城化作不毛之地,幸得友人舍命相救,为父这才逃脱。
后来这老狗借此丹跨过第一层天梯,身成绝顶,开宗立派,背靠灭天门,因此六扇门也没法追责。”
见到儿子惊讶佩服的表情,方天宇莫名很爽,续道:
“几天前我去了封信,说是当年的幸存者要寻仇,结果他还真的来了,说是怪不得功法未能圆满,此乃天赐之机。
在他眼里,可能老子最多初入外景,不过他还是做足了准备,各种秘宝、傀儡、九天秘魔大阵…哈哈,结果直接被我一拳打死了,当真是爽快!”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下意识在饭桌上巡了一圈,没看着酒,这才反应过来,又将一杯清茶饮尽。
“…不愧是您,”沉吟了一会,方曦文竖起了大拇指,接着忽地想起一事,问道:“那他的宗门怎么样了,徒子徒孙呢?”
他是记得江湖是有不成文的规矩,外景强者是不能随意对小辈出手的。要不然谁还行走江湖啊,遇到啥事也不用争了,直接互相摇人,外景对对碰就完事。
就连当时方曦文他们遇袭那会,方天宇不讲武德的出手,也是建立在对方先撕破脸的情况下。
“魔相宗就他一个绝顶,如今一死,肯定成不了气候了,”方天宇摆了摆手,虽然态度随意,但语气也有些心虚,“不过,确实是会给你们添点麻烦哈。”
“…哈哈。”方曦文无话可说。
他突然想到,怪不得方清筱总是被各种成名的魔道高手袭击,有这个爹在可太合理了。
年轻时就惹下一堆破事,到得现在还是这么随心所欲,做他的女儿遭人嫉恨也再正常不过。你这老东西搁神都躲着谁都没办法,但打不了老的,我打小的还不行吗?
怪不得她是剑宗大师姐,怪不得阿姊总是臭着张脸,啧啧啧…
见他神情颇有些不忿,方天宇很快就板起脸,道:“身为老子的崽,你们受点锻炼也是应该的,正是当年顶着被正魔两道追杀的压力,为父才能这么早打开生死玄关!
你们如今的处境已经很好了。”
“好什么好!”终于,方清筱把筷子拍在桌上,冷冷地看过去,指着厉慕幽道:“那你想过她吗?
从出生来就没受到你半点好处,要是身世暴露,如今还平白遭人嫉恨!
你自己说,她凭什么要认你这个爹!”
闻言,一旁的厉慕幽都愣住了。她没想到方清筱会帮她说话,连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其实她真的无所谓。在厉慕幽心里,方家所有人的人分量加起来都不如方曦文一个人多,认不认有什么关系。
身为魔教中人,平时被人怨恨、报复还少了?跟我有仇的人多了去,再添几笔又如何。但厉慕幽还是很不爽。
“这个…”听到这样的质问,刚刚还威严满满的方天宇,此时额头冒出冷汗,求助似的看向了方曦文。
后者此时也很是无语。你说一般人家都是小的惹了麻烦,大的来擦屁股,怎么到这方家还反过来了呢?
想了想,方曦文道:“二姐的事吧,在我看来,一方面人总是要有个根的,血不血缘关系倒在其次,家人是很重要的;
另一方面呢,爹也确实没尽到父亲的职责,如果二姐不愿意认的话,我觉得也情有可原。
但无论如何,我都认你这个姐姐。二姐,我永远跟站你一边喔。”
“我都知道的。”厉慕幽喜滋滋地给他夹了一块肉,眉眼弯弯。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那这样就够了。
“曦文,是爹对不住你…”方天宇那边也如获大赫,连忙也给儿子夹了块肉。
虽然方曦文说跟她一边,但他本人是认自己这个爹的,而有了这一层关系,厉慕幽那边就还可以争取。
“哼,什么叫担当,还宣平侯呢。”见状,方清筱满是不爽地抓起筷子,眼神凌厉。
光把事情推给我家曦文,自己就光顾着打架,什么人啊!
“不过曦文啊,为父可能确实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方天宇也有点内疚,轻轻搂着他的肩膀,续道:“不过念在你以前干那么多荒唐事,差点给爹气死的份上,我们半斤八两吧。”
“?”
“不记得了?你以前看上了威武侯的嫡女,趁着人家在逛脂粉店的时候,让几个家丁偷偷给人抓到了家里。
还好你二叔及时赶到,没让你酿成大祸,抽了一百大板这事才过去。
要不然,连爹也保不住你啊…”方天宇显得语重心长。
那边方曦文听得目瞪口呆,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他妈的三公子,你小子是真出生啊,就管不住那条东西是吧!
等等,这烂摊子不会留给我去收拾吧,可我根本不认识她啊!
“这个,确实是给您添麻烦了,总之我行走江湖会自己注意的。阿姊,二姐,你们也要小心…”
方曦文突然很怕去神都了。说不定上街买个菜,都能碰到七八个三公子的仇人,一拥而上把他给乱刀剁了。
“习惯了。”
“姐姐会保护你。”
两人各自应了一句,都有意无意地朝方天宇投去冰冷的目光,低头吃菜。
这餐晚宴不说是宾主尽欢吧,至少也是如坐针毡。方天宇一直在被女儿们的眼神拷打,心中难受得连饭都吃不下;
方曦文想着要是三公子在面前,自己高低得抽他两个大嘴巴,狗东西光会惹祸了是吧;
而方清筱想起自己遭遇的那么多左道高手,无数次险死还生,拳头直接就硬了;厉慕幽则是觉得,这老东西光给弟弟添麻烦,这声爹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几人心思各异,俩姐妹根本没有跟方天宇说话的打算,一散伙就直接回了小院,由方曦文送这孤寡侯爷出城。
两人走在街上,方天宇稍稍领先一步,没有穿那身张扬的蟒袍,而是朴素黑衣,宽厚的肩膀将两边撑起,龙行虎步。
这该是能为儿女遮风挡雨的肩膀,但如今挑了太多东西,连向着她们稍稍倾斜都做不到。
此行一路无言,待得走出兴平城门,方天宇才回过头来。
“曦文,有件事要告诉你。圣上那边…为父,该是推不掉了,”这威严男人终于露出一丝疲态,脸颊上的肉耸动了一下,嗓音低沉道:“你是我的儿子,注定要被绑在这架战车上,无法幸免。”
“没事的,我猜到了。”方曦文点了点头,温和一笑,“要是能帮爹分担一些,绑就绑吧。”
这话说的不无真心。方天宇对他的好有目共睹,就算退一万步,两个姐姐再怎么说也是方家的女儿,怎能推脱。
不过,联姻啊…不知对方是怎样的人,只希望能好好沟通吧。
“你真的长大了啊,”方天宇叹了口气,用粗壮的双臂抱了他一下,接着咧嘴一笑,“不过此事不急,为父那边能再给你拖一阵,你放心在外面玩就好。
对了,要不要贴身护卫?
清筱那边有剑宗的长老护着,你怎么样,如今旁支也有位突破外景的族兄,让他过来如何?”
“不用了,方家当今处在上升期,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一位外景,”方曦文轻轻摇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就好。”
他是真没需求,一来对修炼不利,二来吃饭睡觉时身边跟个男人算什么事,真要外景还不如去把林画芷摇过来,那家伙也快突破了。
又不用她伺候,跟在身边还是愿意的吧?
“唉,总感觉你小子还更像家主…”他表现得越懂事,方天宇就越内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眼底有各种颜色混杂,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行了,那就这样,自己多保重。”
“您也是。”
没有什么离愁别绪,男人架起一道赤金色的遁光,很快身形就消失在了天边。
方天宇的到来还是给了他些许震撼的。没想到以宗师之身,竟也求不得逍遥天地,反而处处受限,不得自由。
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