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羡鱼和杨欢欣在厨房忙活的时候。
杨鹏飞坐在舒愁眉的对面,看着她那眉眼与王雪雁如出一辙的模样,忍不住泪流满面。
舒愁眉见他流泪,原本冷若坚冰的脸庞也忍不住融合了些冰雪,她表情有些慌乱,道:“你……你别哭啊。”
“好,爸爸不哭,爸爸不哭……”杨鹏飞一边露出难看的笑容,一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道:“爸爸就是看见你,太激动了,眼泪就自己忍不住掉下来,让你看笑话了。”
舒愁眉听着他那声“爸爸”的称呼,娇躯一颤,旋即低下头去,神色惶然地拿着筷子搅动着碗里的几粒米粒,低声道:“有什么好笑话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是知道你的消息后,太想看看你,看看从小生活在外面的你,到底长什么模样……”杨鹏飞语气激动地说着,又有些惶恐地询问道:“爸爸这么突然的来找你,会不会让小颜你太意外,有些接受不了?”
舒愁眉娇躯不自觉的轻颤几下,旋即抿紧红唇,好半晌,她方才语气低落却又分外坚定地道:“我叫舒愁眉,不是杨欢颜。”
杨鹏飞闻言,原本激动的神色一滞,好不容易焕发出明亮色彩的眼眸,也开始黯淡了起来,低声道:“小颜,爸知道你现在可能一时接受不了现实,也或许并不想看见我,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也是我活该沦落到如此地步,你想打我骂我都能接受,但你能别这样对我吗?”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自己太懦弱了,其实都怪不得你爷爷,倘若当时,我能再勇敢一点,能坦然放下手中的权势,与你母亲一起离开杨家,远走高飞,这样我们一家三口的结局,也许就不会是这样了,会是更加幸福圆满,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杨鹏飞轻叹口气,神色黯然,自顾自地说着,似在倾述,又似渴求得到宽恕……
“当时是我权欲熏心,又觉得你母亲虽然暂时离开了我,但也肯定会在某处默默等着我,我太过自信了,最后又鬼迷心窍,为了能够更快掌控杨家的话语权,就与……与你妹妹的生母结了婚,所以,最后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也真是我自作自受……”
“可我真的不知道你还尚在认识,我连你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都是在找到你母亲的消息后,才得知……她……竟然在我结婚的那天,就……”
杨鹏飞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哽咽,泪流满面,再没有那种阴沉沉的气质,原本也还算挺直的腰杆,也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岣嵝了起来。
杨欢欣听着杨鹏飞的倾述,眼神飘忽,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往事,对于跟随亲生母亲生活时的记忆,她真的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但在舒家的各种委屈,生怕一不乖就会被养父母抛弃掉的心酸与害怕,她的眼眶也有些红了起来。
她低垂着脑袋,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与怨气,淡淡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小时候,我以为我是舒家的孩子,虽然他们动辄打骂我,但那时我还以为是我总做错事,所以才惹得他们不开心,于是就一直乖乖听他们的话,后来,我偶然听见他们的对话,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在他们辛苦多年没怀上孩子的时候,才去收养下来的,后来他们有了亲生孩子,自然看我也就烦了……”
“毕竟家里的收入本就不多,又多了张嘴吃饭,要给妹妹买奶粉,要让我上幼儿园,都是很大的一笔开销,长久以来,他们又怎么会看我顺眼,因此也一直在考虑是否要将我送走。”
“若非是我一直苦苦哀求着他们,且他们又有了一笔意外收入,说不定还真要被送走……”舒愁眉说到这里,眼神恍惚,似乎又想起了儿时那段最让她胆颤心惊的时候,她笑了笑,语气哀婉道:“那时候,我就一直想,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怎样狠心,才会把我抛弃,也或者是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但若还在人世的话,他们会找到我,来接我回家吗?”
“我等了好多年,幻想了好多年,他们都没有来找过我,我也在上高中的时候,明白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孺慕之情,终究已不再有他们的位置了……”
杨鹏飞原本听到舒愁眉说她的养父母动辄大骂她,还想过要将她送走,顿时面露怒容,但听到舒愁眉说到最后的话,他顿时整个人都颓丧了下去,抱着脑袋,低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是当年知道你还在人世的话,我一定不会选择醉生梦死的过日子……”
舒愁眉没去理会杨鹏飞痛苦而自责的话语,也没去看他一眼,似又沉浸在过往不堪而黑暗的童年中,她眼神失去焦距,低声呢喃自语道:
“我习惯了自己舒愁眉这个名字,也在他们的教育下,习惯了乖乖听他们的话,在我毕业后,我的工资全都拿来上交给他们,然后他们拿去补贴给妹妹,因为妹妹上个月刚买了个名牌包包,这个月的生活费不够用了。”
“我也觉得无所谓了,毕竟我是他们养大了,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一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我的忍让,我的乖乖听话,也让得他们对我的予取予求愈发过火,最后,因为我的追求者中有个颇有权势的男人,他们便直接让我嫁给他,哪怕我并不喜欢他,但只要我能嫁给他,他们能从中得到足够的好处,也足够了。”
“我知道,他们这算是在卖女儿,我的心里是抗拒这门婚姻的,但想到他们从小把我养大,等得不就是这一天吗?毕竟我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所以,最后我还是答应了,然后嫁给了一个我与他根本没有半点感情的男人。”
舒愁眉说到这里,神情凄婉,但想到后来的李羡鱼,嘴角又微微泛起了一丝甜蜜的笑意来。
她此时,是很庆幸当年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不然的话,她很可能就会与李羡鱼就此分道扬镳,最后因为自己的外貌,落得个十分凄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