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外,云麾军阵中。
统兵副将常成虎心神不宁,眼皮直跳,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他骑着战马在护城河上高悬的吊桥两侧来回打转,时不时的手搭凉棚望向城墙高大城门紧闭的龙城。
此时,距离云麾军先锋主将吴奉先率部进城接收龙城守军兵符和关防大印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
城墙垛口上,却依旧高悬象征着破虏军的四爪黄龙旗,城楼上也不见少将军吴奉先和朝廷传旨钦差孙鹤龄的身影。
夕阳西下,眼瞅着天就要黑了。
常成虎思虑再三,最终决定下令强攻龙城,即便是事后被孙鹤龄那老匹夫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少将军陷入危险而坐视不理。
否则,吴奉先真要是在他常成虎眼皮子底下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恐怕总兵大人明日一到当场就得砍了他。
立刻死和以后有可能会死孰轻孰重常成虎还是拎得清的。
“传令兵,传本将军手谕,驻扎在据北川的云麾军即刻开拔,一个时辰内务必赶到龙城!”
“得令!”
“前军,中军,左右虞侯军听令:骑兵下马备战,步兵准备攻城器械,随本将一道强攻龙城,营救少将军!”
“末将领命!”
随着统兵副将常成虎的一道道军令,整个云麾军先锋部队立刻行动起来,传令兵快马加鞭直奔据北川临时大营,其余各兵种按部就班准备攻城器械。
就在云麾军先锋部队士兵紧张有序的连接渡河飞桥,准备强渡龙城外的护城河时,龙城永定门那两扇厚重的实木大门却被人缓缓从城内推开。
紧接着,高悬于护城河之上的吊桥也开始缓缓降下,最终“轰”的一声横跨在护城河两岸,重新构筑出一道连接龙城内外的通道。
见此情景,常成虎急忙下令:“传令下去,各军停止攻城准备,保持警戒!”
说话间,一名身披黄金战甲的欣长身影缓缓从永定门内骑马出来,他胯下骑着那匹黄骠马同样披着金甲,威风凛凛,神骏非凡。
紧随其后的,是十八名身披银甲手持陌刀以黑纱蒙面的骑士,胯下战马俱是披着银色战甲,银光闪烁,锋芒逼人。
再然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压压的一片黑铠甲骑兵自永定门内秩序井然的骑马出城,人带刀马披甲,来势汹汹,杀气腾腾。
不好,陈怀安这是打算举兵谋反了,少将军危矣!
常成虎心头咯噔一声,他一眼就认出来率先骑着金甲黄骠马出城之人正是被皇上改封北海王,流放北方极寒贫瘠之地的前晋王世子陈怀安!
“快快快,命令骑兵披甲上马迎敌!”
一瞬间,常成虎冷汗直流惧由心生。
他好歹也是云麾军中的副将,很清楚一旦让陈怀安麾下的破虏军铁骑冲起来他手上失去骑兵保护的这一万人马根本挡不住,到时候那可就是嘎嘎一顿乱杀。
他和手下的一万云麾军负责嘎嘎,陈怀安和破虏军铁骑负责乱杀!
常成虎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仅有区区八千兵马的陈怀安竟然敢率部出城主动进攻,一下子就打乱了他的全部部署。
在常成虎乃至是西北总兵吴青云和他麾下谋士们的设想中,并不是没有考虑过陈怀安会抗旨不遵,甚至是狗急跳墙从而对抗朝廷的局面发生。
正因如此,身为西北总兵的吴青云才会在当朝皇帝赵乾的授意下从西北三镇调集十万大军分三路逼近龙城,堵截陈怀安和八千破虏军的所有生路。
他们在沙盘上推演过陈怀安率部连夜弃城而逃,直奔西域谋生;
也推演过陈怀安据城死守,作困兽之斗,最终一番血战过后城破人亡;
还推演过陈怀安忍辱负重,尝越王勾践之苦,赴北海就封再徐徐图之;
甚至连前朝国公长女,晋王妃徐若云有可能为陈怀安谋求的出路都一并做过推演;
但却唯独没有想过在“以武为尊”的大新王朝,这么多年来于马背上寸功未立的废物陈怀安竟然有胆量,有气魄仅凭八千破虏军余孽就敢主动出城向云麾军发起进攻。
更不相信八千破虏军将士会是铁板一块,在明知孤军无援的情况下还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跟着陈怀安举兵谋反,对抗朝廷。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常成虎不信。
偏偏就是这世人眼中虎父犬子,羸弱无刚的废物世子陈怀安,已经带领破虏军余孽主动出城列阵对抗奉旨接收龙城兵符和城防的云麾军先锋部队。
常成虎初步目测,随陈怀安出城列阵的破虏军骑兵三千有余,应该是破虏军中最后一支骑兵部队。
陈怀安此番精锐尽出,看样子是打算拼死一搏了!
三千骑兵对阵一万步骑,按理来说优势在于常成虎统领的云麾军这边。
但此刻,常成虎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来是少将军吴奉先生死未卜,云麾军投鼠忌器;
二来想必是常成虎也明白“哀兵必胜”的道理;
再有就是,他刚才已经下令骑兵下马作战准备攻城,尽管在他发现事态不对后第一时间又重新下令骑兵披甲上马迎敌。
但这一下一上再到列阵都需要时间,对面的陈怀安和破虏军可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果不其然,说话间对面的破虏军骑兵就开始动起来了!
见状,常成虎两股战战大惊失色。
但此刻两军对战在即,为稳定军心,身为统兵将领的常成虎也只能强撑着打消策马狂奔扭头就跑的念头。
而是扯开嗓子对着护城河对岸的陈怀安和破虏军喊话,以达到分散对方注意力,为己方骑兵上马备战争取时间。
“陈怀安,你把我们少将军弄哪儿去了?”
常成虎一声怒吼,却发现对面根本没人搭理他,只有战马铁蹄敲打地面的声音和时不时发出的响鼻声。
他继续喊话:“陈怀安,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吗?”
依然无人回答。
常成虎又道:“陈怀安,你抗旨不遵,公然举兵对抗朝廷,罪同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破虏军的将士们,难道你们铁了心要跟着陈怀安一起谋反对抗朝廷吗?
他陈怀安此举可是把你们往死路上领,想想你们的妻儿老小吧!
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否则等明日云麾军大军一到,你们可就只剩下九族尽数伏诛这一条死路了!”
“现在,我常成虎以云麾军副将的身份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就地放下武器向云麾军投降,我保证对各位破虏军弟兄既往不咎。
你们若是愿意投到云麾军阵中,所有人连升三级!”
“若是有谁能生擒反贼陈怀安,赏万金,封万户侯!”
“活的不行,死的也算数!”
常成虎嗓子都喊哑了,对面的破虏军中依旧无人应答,三千铁骑已经集结成雁形阵。
只见身披黄金战甲手持一杆方天画戟的陈怀安一马当先,单臂平举长约一丈二,重约百斤的方天画戟直指城外仓促结阵迎战的云麾军先锋部队,傲然屹立于雁形阵之首。
与此同时,龙城城门楼上突然响起深沉而有力的鼓点。
咚!
咚!
咚!
擂鼓之人,赫然是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前晋王妃徐若云。
她纤细如白玉的两条胳膊上下翻飞,鼓槌在牛皮制的鼓面上反复击打,无言的诉说着母亲在送儿出征时壮怀激烈的心情。
紧接着,城楼上出现了更多乐器击打的声音。
既有鼓钵(类似于铜钵的乐器)清澈响亮的配合大鼓演奏,也有战鼓浑厚有力的音色强化节奏,还有竹笛清脆动人演奏旋律,更有锣声为整场演奏营造气氛和音乐效果。
此外,还有数十名王府女眷女扮男装有的吹着箫、笙、管等乐器,有的弹奏古筝、琵琶配合演奏。
以前晋王妃徐若云擂动的大鼓为主导,以王府家眷手中的鼓钵、战鼓、竹笛、古筝、琵琶、萧、笙、管、锣等乐器为辅助,
在龙城城楼之上为即将南征讨逆的晋王陈怀安和破虏军将士演奏了一曲慷慨激昂,壮怀激烈的《秦王破阵乐》。
伴随着《秦王破阵乐》响起的,还有站在城墙垛口数千余破虏军守城将士齐声高颂的《奉天靖难讨逆檄文》:
“我,陈怀安,晋王陈破虏之嫡长子,高祖皇帝亲封的晋王世子,受封以来,循法守分,忠君爱国;”
“新帝继位,宠信奸佞,任由吴青云、常成虎等奸人蛊惑朝野,倒行逆施,奸佞不除,江山不保;”
“而今,本王奉先帝遗诏,持御赐打王金鞭奉天靖难,举兵讨逆,除奸佞,清君侧,安社稷,固国本,还我大新朝堂朗朗乾坤!”
同一时间,陈怀安一声厉喝:“破虏军众将士听令——”
“末将在!”
三千余龙城铁骑齐声回应。
陈怀安:“随本王出城迎敌,南征讨逆,诛杀奸贼常成虎!”
“杀!”
“杀!”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