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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清晨。

嘉陵江宽阔的江面上泛着雾气,透着股股寒意不断往江面扩散。

那雾气卷起又散开,直到冲撞上一艘颇为豪气的船只才向两侧滚去。

船只破开湖面发出阵阵水声。

“你知道我们府里为何会放石犀吗?”

文华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哑,他站在船头把玩着手里的木雕,目光有些遥远。

常钰看着他手里轻巧的犀牛木雕,思考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

“犀牛在水中畅游时,牛角可分水,传说水里的妖怪都怕那个角,犀牛就作为镇压水妖的神物存在了,这是令堂大人给你的?”

文华点点头,“母亲知道我要走水路,特意去给我求的。”

“你府里那两头石犀我听说前朝就有了,一直到你们住进去,没想到还一直留着。”

“嗯,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太重了搬不走,后来才知道是父亲大人的意思,他希望蜀地永远安宁祥和。”

“文大人会如愿的,他是个好官。”

文华笑了笑将木雕放进袖口,又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玉钗。

“这个玉钗是父亲当年刚上任时,这地方的一个部族首领送的。”

常钰看着眼前的玉钗,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那时我才刚十岁,那个首领说他们部族里的男孩十岁时都有一件玉器作为贺礼,祝愿他平安、幸福地长大。”

听到这里常钰的拳头渐渐握紧。

“既是这样你该好好保管才是,今日拿出来是作甚?”

文华看着常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抬手将那块通体莹润的白玉插进了常钰的发髻里。

“你。”

“送你了。”

说完文华便转身走进了船舱里。

“唉!”

等常钰回过神来想叫住他却有些晚了。

常钰摸了摸头上的玉钗,确实是族里用的样式,形体像一根树杈没有其他的装饰,简洁古朴。

只是文华为何会突然把这个送给他,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而且他说,他曾经见过父王……

常钰走到甲板上的桌椅边坐下,开始一遍遍地思考这些日子以来他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

“主子,再过两天就到渭河了,顺流而下不出几日就可抵达长安。”

拓跋淳从船舱里走出,便看到常钰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如今他作为常钰的随从,同张大力一起跟随常钰。

常钰看了看拓跋淳,他常年在外,这次也只有张大力一人在文华面前现了身,问题应该不出在这儿。

“主子?”

常钰回神,“嗯好,姒灵那边如何?”

“跟在后面的,晚我们一天的路程,一切顺利。”

“嗯,传书给姬原,让他别来接,时机到了我自会去找他。”

“是。”

拓跋淳行完礼站起身,眼睛盯定在了常钰的头发上。

“主子,这钗……”

“文华给的,只怕是他发现什么了,用这个来提醒我。”

“什么?可,他最近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啊。”

“没事,他不会害我的。”

拓跋淳沉默了会儿,脑海中闪过他父亲消瘦的面孔,片刻后还是开口了,“还请主子小心些,素来只有朋友能背叛,敌人是永远没有那个机会的。”

常钰闻言呼吸一滞,看着拓跋淳有些微微发红的眼睛,低声说道。

“好”

许是注意到自己把气氛弄得有些不快,拓跋淳转移了话题。

“王爷还是心细的,知道主子要去长安,早早就派人准备好了船只,这船比我素来走水路用的可大多了。”

“之前不还看别人不顺眼吗,怎么,一艘船就把你收买了?”

拓跋淳有点尴尬,这可不仅仅是一艘船。

他走南闯北惯了,认得这是王府专用的船只,不说坐在上面有多平稳,船舱有多大。

重要的是身份的象征,他们坐在这儿上面,即使运气不好遇上两路水匪,人家十有八九都会绕着他们走。

试问那个不开眼的敢打劫王爷。

这船上连人都给配齐了,开船的就不说了,连带刀的侍卫都有。

“王爷把主子放心上的,属下看着也开心。”

常钰打趣道,“你少拍他马屁,事情结束后他可不会回去做大王。”

拓跋淳呆了一下,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什么?!他不跟主子走?他还想留着当王爷?!”

常钰笑笑,“怎么,人家理所当然要跟我走啊?”

“当然,他已经是主子的人了,怎么能再……”

“你冷静点,我逗你的,以后你就知道了,放心,他跑不了。我的意思是,以后你也不会再是我的下属了,你们”

“什么?主子你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

拓跋淳打断他的话,扑通跪了下来,远处的几个侍卫开始频频向这边望来。

“我拓跋淳发誓,绝不会像我父亲一般,我会一生一世效忠主子的。”

常钰无奈,“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别人在看了。”

拓跋淳脸上有些潮红,他现在十分害怕,觉得主子是因为他父亲的事才会说什么不是他下属的话。

他膝行了两步,“我不要,主子你要相信我啊。”

常钰起身将他抓了起来,“我当然相信你,我的意思是...”

他看着拓跋淳一双浓眉下的鹰眼竟有些泛光,后面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没事,你好好干,我永远相信你,你冷静点,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拓跋淳盯着常钰的眼睛,见他不是在敷衍自己,稍微松了口气。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常钰松开手,拓跋淳往后退了两步,往船尾走去。

常钰看着他走远叹了口气,离开甲板走进了船舱里自己的房间。

拉开房门,一抹亮丽的倩影跟在他身后显出了身影。

“他父亲的事果然对他影响很大。”

常钰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身后的倩影向前两步,跟着常钰走到了窗边,阳光透进来,照出了羌璃的脸。

只是这个羌璃出声却是男音,“淳,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这些日子他一直压抑着,生怕我们厌弃他。”

常钰有点心疼,“他是心思最细最傲气的人,今日竟然连周围的情况都不顾了。”

“羌璃”无奈,“谁叫主子说什么今后就不是下属了之类的话,难怪他激动呢。”

“你的意思是要怪我咯?!”

常钰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美人。

美人突然夹起嗓子,娇滴滴地说,“主子别瞪我,奴家害怕。”

常钰额头青筋凸起,胃里有些汹涌,要揍“自己”他还真有点下不了手,他咬着后槽牙,“姬云,你先变回来……上岸了,我叫你,你再出来。”

美人点点头,变回了姬云的样子,常钰挥拳而上。

船舱里不断发出阵阵闷响,与低不可闻的哀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