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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送银子又是送女人。

李菁岚不禁抬头,认真地观察面前的人。

妇人的鼻翼在不停的收缩着,微垂着头,眼神飘向旁边。

证明她不仅焦急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恐惧。

李菁岚敛下眼眸,端起茶碗:“您送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眼见李菁岚端起茶碗,礼部侍郎的儿媳妇很想站起来立刻走。

但她不敢。

只能攥紧帕子,声线微微颤抖。

“我公爹与我家夫君都对状元公仰慕的紧,希望两家能交个朋友。若以后状元公有差遣,必不敢不从。”

李菁岚隐约记得,这位礼部侍郎也是一科的状元公。

先是不顾脸面的替广平郡王作媒,接着又低三下四的来送银子送女人。

世人都知道礼部侍郎是赵阁老的人,他图什么?

李菁岚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她一时半会没想明白的事情。

仿佛有条线隐藏在黑暗中,她看不到也抓不住。

但不管礼部侍郎图什么,李菁岚都不可能出手相助,这会伤害周进的感情。

周进现在是陆伯舟的兄弟,也是继殷知海之后的内阁首辅。

爱情这种东西,少年时是生活的点缀和美好。

但陆伯舟早晚会有无数妃嫔,会爱上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爱情的保质期很短。

当爱情不在时,唯有权利才能保护她。

她没有亲族可以依靠,如果朝堂中没有盟友,死在宫里也没人在乎。

最多在史书中给她留下一个‘哀’的谥号。

她需要周进成为她的盟友!

她不仅需要周进成为她的盟友,还需要全天下的人都看不出来周进是她盟友。

李菁岚脸上虽还挂着笑,声音却冷淡下来。

“我是从乡野之地来的,没见过什么繁华,更没见过太多的银子。您这银票往这一摆,可吓着我了。”

“您还是把银子收回去,免得把我吓出个好歹来。”李菁岚微笑。

这匣子里,共放着一万两的银票。

李菁岚却连看都不看,仿佛这一万两银票只是十张粪纸。

礼部侍郎的儿媳妇又羞又恼。

又想到李菁岚也许不知道乌有先生的身份,如果她拆穿乌有先生的身份,也许能够获得李菁岚的好感。

便说道:“李娘子,你怕还不知道乌……”

眼见她就要说出晋王的身份,李菁岚脸色一沉,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

“是我这个乡野村妇说的话太过粗俗,您听不懂吗?我还未生下一男半女,您就巴巴的送来女人?是在嘲笑我不会生孩子吗?”

“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们家,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李菁岚说着说着声音渐高,一副非常恼怒的模样。

礼部侍郎的儿媳妇脑子嗡嗡的,又羞又恼。

“来人,送客!”李菁岚站起来,“我往日里听说端茶送客,这茶我端起几回,却还不见客走。”

“由此可见,这个端茶送客的说法,就是骗我这种乡野村妇的。”

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比刚才那些话还要大,礼部侍郎的儿媳妇再也坐不住了,红着脸站起来。

见她要走,李菁岚又出声:“把银票拿回去。”

礼部侍郎的儿媳妇转身把银票匣子拿走,掩着脸走了。

当天下午,李菁岚先是去大学士府向殷夫人痛斥礼部侍郎派儿媳妇羞辱她。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跑去陆审言府痛斥。

李菁岚走后,殷夫人转头问掌管请帖的嬷嬷:“礼部侍郎家最近可有拜帖送来?”

嬷嬷立刻回答:“送了七八次。”

殷夫人不屑冷笑。

送点东西就能改换门庭?

想得未免也太简单了。

真想投靠殷知海一系,就得在朝堂上死咬着原主子不放。

不把你的原主子咬得一身血,谁会要你?

周进回到家,周团锦也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给她。

周团锦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能看到的事情。

她垂着泪:“嫂子和她无仇无怨,而且她又是来送银子的,断没道理把她赶出去。”

“定是因为我们的事情,嫂子不愿意和她家交往!”周团锦吸了吸鼻子。

周进没想到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沉默了好大一会。

没科举的时候,盼着中进士。

中了进士才知道朝堂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什么做了官从此以后无忧无虑,想欺男霸女就欺男霸女,想造个金扁担就造个金扁担。

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朝堂里的每个人都是人精。

一句话不注意就会把人得罪了。

“处庙堂之远,则思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心。远则思,居则忧,何时而乐?何时而乐?”周进抬首望天。

李菁岚也和陆伯舟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陆伯舟沉默了一会,轻声问:“你觉得他们是冲我来的还是冲周兄来的?”

李菁岚微微侧了身子,在黑暗中看向陆伯舟:“他是冲舅父来的,但我总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陆伯舟突然笑了,伸手把李菁岚揽入怀中,贴着李菁岚的耳垂低语:“礼部侍郎是李阁老的人,但别人都以为他是赵阁老的人,就连赵阁老也是这样觉得的。”

“今天有两个内侍躲在假山后说话被我听到了。”

“李阁老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敦厚。”陆伯舟的声音很低。

“我猜想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赵阁老对侍郎私下里替广平郡王做媒的事情很恼怒,斥责了侍郎几次,侍郎心中生恨,便想背叛赵阁老转投舅父门下。”

“但他找不到投靠舅父的门路,就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想通过我们投靠舅父。”

“这一步步的举动看起来很合理,但如果想到他是李阁老的人,那就太可怕了。如果他真能投靠成功,不仅能陷害赵阁老,还在舅父身边打下一颗钉子。”

“礼部侍郎所表现出来的惊惧和慌乱,都是给世人看的。”

陆伯舟说到这里,叹息:“没人会怀疑礼部侍郎会做别人的暗棋!想必舅父也想不到。礼部侍郎有把柄在舅父手中,将来,舅父必会极力推举他。”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舅父把礼部侍郎推举入了阁。那李阁老就得到了一个私底下的盟友。两人一个明一个暗,舅父必定吃力。”

“都是人精啊!”陆伯舟感慨。

李菁岚悚然一惊:宫里两个内侍在假山后闲聊?

怎么可能?

这一定是皇帝故意让陆伯舟知道的。

皇帝不想看到李阁老与殷知海结盟,想把水搅混。

现在不管礼部侍郎是谁的人,殷知海都不敢再和这个礼部侍郎接触了。

陆伯舟的政治敏感度有点低了。

低声提醒陆伯舟,“明天把消息和舅父说一下,你消息怎么来的,不要隐瞒。”

“我今天和舅父说过了。”陆伯舟嗯了一声。

“舅父是什么表情?”李菁岚问。

陆伯舟迟疑了一下:“舅父朝着皇城方向看了一眼,似有些惊骇。”

瞧瞧。

人家这皇帝当的多厉害!

内阁的平衡之术玩得很溜。

一句话吓住了殷知海,也把内阁的局搅混了。

再想到前世的陆伯舟被殷知海喷到差点在金殿上撞墙自尽说要把皇位让给殷知海。

李菁岚在心里叹息。

殷知海可不敢喷皇帝!

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喷!

感觉到李菁岚似有不开心,陆伯舟轻声问:“怎么了?”

李菁岚将头倚在陆伯舟的胸口,“夫君要和舅父多学学为官之道,有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如实提问。”

政治这种事情,天生的奇才很少,亿万中无其一。

只有多学多看多听,才能培养出敏感度。

皇帝很厉害。

是因为皇帝从小生活在宫里,幼年时有大儒教导。

又能时常听政,这才如此厉害。

陆伯舟幼年时只有陆秀才一个人教导,先天不足。

只能现在拼命吸收知识。

翌日。

又是给皇帝送经书的日子。

陆伯舟放下经书正准备出去,皇帝喊住他,“礼部侍郎送的美人不美吗?”

说到这里,皇帝轻笑:“不若朕送你两个美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