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问他的字。
陆伯舟拱手：“臣还未行冠礼，无字。”
皇帝沉吟了片刻：“《九歌》有云，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水能载舟也。”
“闻听你被小宗囚禁虐待数年，却心怀仁德之心而未曾报复。文章写得华美公正，无有怨怼之心，品德出众。”
“故尔，泽美！”
赐了字后，不等众臣反应过来，皇帝站起：“朕乏了。”
快步走下龙椅，朝殿外走去。
来到殿外，皇帝突然站定。
抬袖挡住夕阳，遮住脸上的表情。
“回宫吧。”
片刻后，皇帝说道。
殿中，大臣们聚过来，朝着三人拱手。
“恭喜状元公，得陛下赐字泽美。”
但更多大臣的眼睛却落在周进身上，瞧得周进心里毛毛的。
接下来，是琼林宴。
琼林宴上最大的彩头是一甲作诗环节。
这三人是真正的天子门生，要入翰林院的人物。
大臣们当然不会难为他们。
让他们三人各写了一首谢恩诗便罢了。
琼林宴罢，三位一甲开始跨马游街。
听到探花郎未婚的消息，天街已经沸腾了。
眼见有三骑从皇城中缓缓驶出，天街所有人都尖叫起来。
“太子恭祝一甲游街，赏天街所有百姓簪花两百筐。”
“晋王恭祝一甲游街，赠簪花一百五十筐。”
“赵王恭祝一甲游街，赠簪花一百筐。”
“翰林院恭祝一甲游街，赠簪花五十筐。”
“礼部恭祝一甲游街，赠簪花五十筐。”
“户部恭祝一甲游街，赠簪花五十筐。”
“吏部恭祝一甲游街……”
“兵部……”
“刑部……”
“工部……”
天空中无数的鲜花飞舞。
百姓欢声笑语。
“探花郎！看这里，看这里。”
一束鲜花投过去，投到陆伯舟身上。
随着这束鲜花的投掷，无数的鲜花飞出，投到陆伯舟身上脸上。
陆伯舟以袖挡脸，全是苦笑：“我不是探花郎！”
跟在后面的周进笑着嘴角都要咧开了。
笑着笑着，他笑不出来了。
“周探花，我家乃是御史，愿出一箱前朝古籍嫁女。另附嫁妆书房两间。”
“周探花，我家愿出一幅《洛神赋图》嫁女，另有田产店铺数间。”
“我家工部夏员外郎，愿出《簪花仕女图》一幅，另有两箱古籍并田产店铺数间。”
“我家城南王员外家，愿出十万两嫁妆，附带田庄农田千顷，店铺五十间。”
“滚！臭商户也敢侮辱探花郎？讨打。”
“我是许家的许经桓，我们家的姑娘探花郎随便挑。”
“勋贵凑什么热闹？有你们什么事？我家礼部尚书，愿嫁女与周探花。”
“我家刑部尚书，愿嫁侄女与周探花。”
“我家文昌阁大学士，愿嫁孙女与周探花。”
“状元郎，听说你成亲了，小女子愿为妾！”
“榜眼郎！你也成亲了吗？我也可以做妾啊。”
“状元状元看看我啊！”
“在我眼里，榜眼最帅了。榜眼看看我呀！”
“状元郎，你来百花楼免费！”
天街十里。
马蹄飘香。
……
砰！砰！
李菁岚在屋里被院外的二踢脚给吓到了。
刚刚站起，赵正义神情激动的从外面跑进来。
因为惊喜而说话结结巴巴的：“状……大娘子，我们老爷中了状元！”
状元？
李菁岚的身子摇了摇，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地了。
严馥郁也跑进来，脸上是真诚的恭喜：“妹妹快出去，报喜的人把咱们家的大门给砸了。”
李菁岚找了个帷帽戴上，走出去。
报喜的人见到有个戴帷帽的人出来，纷纷行礼：“直隶南离县溪水村陆伯舟中一甲状元。给大娘子道喜了！”
李菁岚事先准备好了铜钱，命赵正义打赏，“各位大哥辛苦了。”
接下来，报喜的人几乎要把门槛踏破。
有给陆伯舟报喜的，也有给周进报喜的。
李菁岚差点忙不过来。
严馥郁主动过来帮忙。
看着这么多报喜的人，严馥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也不知道她的夫君王真彦有没有中，中了第几名。
“上天保佑，千万别是同进士。”严馥郁在心里祈祷。
宁可这科不中下科再考，也不希望是同进士。
住在附近的本就是读书人居多，见到王家又是中状元又是中探花的，
又见到李菁岚和严馥郁忙不过来，主动过来帮忙。
有拿板凳桌子的，有主动烧茶水的。
李菁岚和严馥郁又请了几个会做饭的女人，在路边埋锅架火，开始整治流水席。
更有附近的富户主动来送酒菜。
忙到一半，又看到有报喜的人过来。
“直隶南离县王真彦老爷中了二甲第三名。”
严馥郁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仿佛要跳出心口。
她捂着胸口，泪如雨下。
“中了！终于中了。”
眼见她欢喜的只顾着流泪，都忘了打赏。
李菁岚连忙过去打赏。
刚打赏完，又来一队报喜的。
“直隶南离县王永卿老爷中了二甲第四名。”
王永卿也中了？
名次比前世要好很多。
李菁岚还记得，王家兄弟前世的名次都在一百名以后。
想到身边的所有人都比前世的生活要好。
李菁岚不禁笑了。
很快，圣旨下达。
李菁岚除了帷帽，跪地听旨。
传完旨后，内侍笑着说道，“陛下为状元赐了字，名泽美。”
“泽美？”皇帝怎么突然给陆伯舟赐字了？
难道是……
李菁岚不及细想，连忙再次面朝皇城跪下，道谢：“叩谢陛下恩典。”
内侍见过的人可不少。
但像李菁岚这样把谢恩礼行得如此板正的民间妇人可没有。
心里多了一丝稀奇，面上却带了一丝亲切：“接下来，大娘子且有得忙了。明儿一早新科状元要入宫谢恩！”
“一会礼部官员会送来官服官袍并教状元和大娘子礼仪。”
李菁岚笑着道谢，却没塞谢礼。
来给新科状元传旨的中贵人都是有钱有权的人，极有可能是皇帝身边最得信任的内侍。
三五百两人家根本不看在眼里。
几千两她又拿不出来。
不如不塞礼。
送走传旨的人，又有人给周进传旨。
李菁岚忙把周团锦从后院请出来，让周团锦跪着接旨。
两拨传旨的人走完，文武百官开始送礼。
王家小院一时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与王家小院的热闹喧嚣相比。
皇宫却是静悄悄地。
皇帝穿着一身道袍，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晋王坐在一边，轻轻的敲罄。
罄声悠长。
翡烟袅袅。
片刻后，皇帝突道：“王弟，你代朕出家已有多少年了？”
晋王擦了擦手指，“一十七年了。”
皇帝嗯了一声，依旧闭目。
晋王觑了他一眼，说道：“如今科举事已毕，臣弟想出外云游。”
皇帝依旧沉默。
“臣弟去年去了溪水村陆家，曾与陆家的佃户有过约定，今年要去看看他的收成。”
皇帝还是没出声，但晋王很显然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站起来，倒退着走出去：“臣弟告辞。”
走到门边，迎面遇见太子。
太子拱手施礼：“王叔安好。”
晋王将身侧了侧，却一句话没说。
屋里。
内侍走过来，“陛下，太子来了。”
皇帝嗯了一声：“王弟呢？”
内侍回答，“王见太子，未发一言。”
未几。
太子进殿。
皇帝抬起头。
太子眼窝深陷，脸色苍白。
走路时需要人扶。
皇帝抬手，声音温和，“太子坐吧，今儿的药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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