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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在身后合上,发出“嘭”地一声轻响,长久仰着头从通气窗往外眺望的omega应声转过来。

宽大的浅橙色囚服空荡荡地套在她清瘦的身体上,头发是监狱统一的齐耳样式,规规整整别在耳后,素净姣美的脸庞不经任何遮掩与修饰。

通风口投映下一束明亮的自然光,自头顶落下,袅袅绕绕覆在她的墨发与面庞上,渲染出一层华美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宛如一位圣洁的神女。

池遥怔在门口,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面前的omega身上,生出一股恍惚感。

温蕴一点都不像被囚禁在牢狱中、即将面临死刑的犯人,她淡然、从容、恬静,周身蕴着一股柔和的力量,像风,像水,又像阳光,生动又鲜活。

“你是冯晴丹女士以外,第二个出现在这里的beta,真高兴见到你。”

她率先对站在门口的池遥说话,秀眉微扬,清凌凌的眼睛里溢出月光映水般的泽华,声音带着温柔而轻快的欣喜。

池遥微不可察地一凛,回过神来,仓促又木然地点头示意:“很高兴见到你。”

她后知后觉这种初次见面相互认识的对话,发生在她这个送行人和温蕴这个死刑犯身上多么怪异,懊恼地蹙了下眉,快速调整情绪,开始走送行仪式的流程。

她将食盒放到用餐位上,语气平淡而冷静:“温蕴,我代表第一军区来为你做送行仪式。”

温蕴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拖着沉重的四肢移动:“谢谢。”

她平静从容到好似池遥只是一位自远方来探望她的朋友,而非送她踏上生命最后一程的人。

池遥压住动荡的情绪,耐心等待她走到用餐位。

监狱里的死刑犯都要佩戴特制镣铐,不仅让犯人负重,行动不便,还会在检测到武力波动时自动做出反制措施。

短短两三米的距离,温蕴走了将近十秒。

挪动到池遥身边,她忽然耸着鼻子嗅了嗅,眼里的笑意陡然加深,漆黑的瞳孔似要流溢出浓墨来。

池遥不明所以,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抱歉。”温蕴看出自己给她带来的困扰,在用餐点坐下,两手规矩放在腿上,看着十分无害。她仰起脸,自下而上看池遥:“请问,您是解意的负责医生吗?”

池遥在旁边的位置坐下,闻言惊讶地抬眉:“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了你身上的消毒水气味。况且,我出事后,军区确实很可能会给解意招聘beta医生,所以猜到了。”

她满意地笑笑:“真好,解意遇到了一位很好的负责医生。”

池遥有些疑惑与局促,不过是刚见面几分钟的人,为什么温蕴会对她释放出这么大善意,并且这种善意并没有让她感觉虚假。

于是她直接问出来:“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温蕴笑意微敛,认真地问:“我让你觉得可怕吗?”

池遥一滞,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在来之前,她确实有过焦虑的情绪,可见到温蕴后,根本没有产生过一丝恐惧与不适。

很神奇,如她所说,是直觉。

“没有。”

“那就好。”温蕴悄悄打量池遥,尽量不让她困扰,“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池遥。”

“池遥。”温蕴念一遍她的名字,又问:“池医生,解意还好吗?”

池遥没回答,朝食盒点点:“你可以边吃边聊。”

温蕴的视线落在食盒外壳第一军区的标识上,第一次皱了眉头:“我不饿,可以不吃。”

池遥借用冯晴丹的话:“伙食不错。”

“不用了。”温蕴笑着摇头,说出的话却并不客气,“再也不想碰那个地方的东西。”

池遥抿了抿唇,循循善诱:“可以打开看看。”

“池医生……”

池遥眨眨眼睛:“看看吧。”

温蕴一顿,脸上的笑意退去,抬手去打开食盒。

“咔”地一声轻响,盖子缓缓揭开,香味率先弥漫出来,而后,温蕴动作僵住,视线定定落在餐盒间隙处——

一支纯白的郁金香安静躺在其间。

“原本他准备了一整束,但这里不让带,所以就想办法带了一支进来。”说到这里,池遥想到冯晴丹,唇边弯起一抹弧度。

“谢谢。”温蕴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没有情绪。

她伸手取出那枝花。手腕戴的枷锁很重,却很稳;指尖的花很轻,却可见地轻颤。

“在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经常对他说,结束服役以后,我会在定居的地方种满郁金香,等待他和云凌从军区出来,我们三个人会有属于自己的家。”

她的唇边噙着笑,目光柔和而悠远,似是透过手里的这一枝花看见了漫山遍野的花海。

“我一直很想要一个安稳的家,房子周围种满郁金香,家里有着我爱的弟弟妹妹。那样的生活我只在小时候体会过,很怀念。”

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池遥听得心里发沉,手指不自觉攥紧,压抑数回,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为什么要那样做?”

明明只要再忍受一段时间,就可以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温蕴眸色变得黯淡,手指若即若离地抚触娇弱的花瓣:“走不了的。”

池遥眉心一跳:“什么走不了?”

“他们想让我继续留在军区。”她的声音依旧轻柔,眼里的笑意却像被冰雪稀释过般寡淡。“池医生,你是beta,无法体会omega对Alpha与生俱来的恐惧感。我们做这份工作,每天都在与本能作斗争,可军区一直变本加厉……”

虽然温蕴没有直白说出来,但经由这段时间的了解,池遥已经能拼凑出第一军区信息素测试员的工作模式。

原本测试员只需待在保护箱中释放信息素即可,但第一军区已经不限于信息素脱敏,还要让Alpha战士对omega的身体诱.惑脱敏,测试员被迫穿上取悦他们的衣服,勾起他们的欲.望,再逼迫他们压制下去。

常人很难理解这些掌权者的思维,他们似乎想把手底下的战士训练成无情无欲、无坚不摧的战争机器,故而出现了流光设备斩断三百多人双腿的事故,出现了测试员普遍产生自毁倾向的状况,温蕴、韦枫、云凌都是如此。

“我是Alpha军官眼里最乖巧好用的测试员,是omega眼里沉稳乐观的前辈,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想离开这个地方,我已经忍受了九年。”

温蕴将那独独一支郁金香拢在怀中,像是呵护着无比珍贵的宝物,娓娓诉说着过往,平淡得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

“所以我不同意军区的要求。”说到此处,她停顿一瞬,睫毛微微晃颤,“……宋云黎听从他们的指令试图给我装芯片,以强迫我留下,但不小心被我发现。”

“我选择死。”她将视线移向池遥,脸上带着风轻云淡的笑,“杀死一些人,以杀死我自己。”

“什……”

温蕴轻飘飘的话语好比一道晴天霹雳,池遥猛地瞳孔震颤,一股凉意自脊背蹭蹭攀爬,直冲脑海——

解意体内那枚释毒芯片,不仅是对他的惩罚,还可能成为日后强迫他留在军区的砝码!

能胜任检测员的3S级omega绝世罕有,军区这么多年也就找来温蕴和解意两个人,自然不愿意轻易放手,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池遥的反应过于激烈,温蕴不免注意到,很快明白过来,她是因为自己的经历而为解意的将来忧虑。

她的心脏生出一股欣慰的热意,解意好像真的遇到一位真心在意他的医生。

“池……”话到口边,她忽然想到宋云黎,蓦地截断话语,见池遥朝她看过来,柔和笑问:“请问池医生学医时的主攻方向是什么?”

温蕴的话题转得十分突兀,池遥尚处于动荡的情绪中,未经细想便习惯性回答:“基因变异。”

“……”

仿佛是她的错觉,有一瞬间,温蕴的眼神好像闪过防备和敌意,又很快被垂下的眼睫遮盖过去。

“怎么了?”池遥问。

“没事。”温蕴再次抬起眼睛时,表情依然温和带笑,“只是好奇询问一下。”

池遥恍惚觉得她的笑容没有了一开始的生机,却又说不出所以,只道:“如果你有想说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温蕴思考片刻,平和地说:“请帮忙转告云凌,让她好好生活,坚持下去,能勇敢就勇敢,胆小也没关系,我希望她能平安快乐,等离开军区,请代我在定居的地方种一片郁金香。”

她明显不知道云凌如今的处境。池遥的眼睛有些热,交错的手指紧紧相扣,她稳住表情,点头应下:“我记住了。”

“谢谢你,池医生。”

池遥下意识回“不客气”,又后知后觉:“不需要给其他人带话吗?”

她指解意。

温蕴深深看着她,瞳孔似一团墨,漆黑又混沌,蕴藏着什么,却又看不分明。

半晌,她柔柔笑开:“请帮我谢谢他送的花,我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