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后的牛头山阵地,一片狼藉,火光冲天,熊熊烈焰如红色妖魔般乱舞,每一个角落都被跳跃的火苗染成了惊心的橙红色,与地面的黑暗形成了强烈对比。
热浪汹涌,侵袭着李采薇那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她满脸尘土,嘴唇干裂,双耳不时传来阵阵剧烈的嗡鸣。她艰难地摇晃着身体前行,努力克制着嗓子的疼痛,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喊:“姐妹们快出来吧。空袭结束了。”她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句话,呼喊着手下的女兵,似乎也在安慰着自己。
在她的呼喊下,孔雀军女兵们慢慢恢复了行动。她们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偶尔传来疼痛的吸气声。
李采薇在浓烟中跌跌撞撞地前行,烟雾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她咳嗽不止,双眼被熏得布满血丝。
火光中,李采薇身上翠绿色的军服被映照得,时明时暗,亮如翡翠,暗似青苔。只见她此时艰难地扯开领口的金色风纪扣的瞬间,新鲜的空气灌满了她的肺,才让她整个人恢复了些精神。
当她回到岸防炮阵地时,远处烟雾中,姐妹们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她们有的手持撬棍,有的用双手,还有的拿着铁锹,紧咬牙关,在激昂的号子声中,艰难地推动着那四门已被摧毁的 280 毫米铸铁巨炮。
橙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女兵们美丽而苍白的脸上,为她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金色轮廓。随着她们一次次拼尽全力的推动,巨大的岸防炮终于被推出了炮位,随着巨大的炮管落地,地面随之颤抖。
巨炮如庞然巨兽般横卧在那里,粗壮乌黑的炮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拧成了麻花,扭曲变形。它们的滑轮和巨大的传动轴,早已在敌人航弹的爆炸气浪中被掀入山涧。217 公斤重的炮弹散落在一地,在火光的映衬下,四门巨大的炮身如同被遗弃的废铁,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曾经的威风荡然无存。
夜深了,孔雀军的营帐里一片寂静。李采薇坐在角落里,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苦笑。
她手里拿着来自法国的科涅克白兰地,酒瓶已经打开了,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她的左手拿着一个玻璃杯,右手轻轻地晃动着瓶中的白兰地。月光透过营帐,洒在她身上,映照出她那双深邃而迷人的眼眸。
李采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营帐里其他女兵的存在。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手中摇晃的酒杯,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扣扣”营帐外传来了敲门声。李采薇轻轻放下酒杯,站起来,将杯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然后她走到门口,打开营帐,外面站着一个女兵。 “报告!山下来了一个很帅气的和尚,自称是您的熟人。想要见您。”
“和尚?他说没说自己的名字?”李采薇一听,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忽然她猛地一惊还不等那个女兵开口就问道:“他是不是叫妙觉?”
女兵赶忙解释说:“营长,他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只是说自己是从明镜禅院来的。姐妹们没有见过他,所以不敢让他上山。”
李采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让他上来吧,我也看看明镜台的僧兵会派谁来。”
不一会儿,妙觉和尚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僧袍。从山下快步走上来,他的光头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反光。
当他走到李采薇面前时,妙觉双手合十微微施礼。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显得既儒雅又自信。 李采薇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中暗想:这妙觉和尚果真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他虽然已经剃度出家,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他不禁微微一笑说道:“贫僧法号妙觉,见过李姑娘。”
李采薇也微微欠身还礼道:“原来是妙觉师傅。久仰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真不愧是明镜台高僧。”
妙觉和尚笑了笑说道:“贫僧愧不敢当,只是听闻这里遭遇了空袭,所以特意来给您和第四军的武廿无军长做个中人。”说完之后,他宛若整块羊脂美玉雕成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李采薇苦笑着,摇头说道:“武廿无,和您,还有我们孔雀军的李司令是咱们庐州三位顶级的大人物。我能和武军长谈什么?他手下随便派人丢下几颗航弹,我的阵地就是这个鬼样子。如果您是劝我投降的,还是算了吧。我只有一句话。没有我们李司令的命令,我是不会走,也不敢走的。”
妙觉摆摆手,坐下劝道:“李姑娘,请听贫僧一言。”说完用他明亮的眸子看了一眼李采薇,发现对方并不着急赶走他,于是继续说道:“李施主过谦了,您把守的牛头寨,可是鸟瞰庐州封锁交通的绝佳地点。可这个地方说实话对于孔雀军来说确实一块烫手的山芋。毕竟它堵着第四军的门户,也遏阻了他们向西的道路。现在第四军风头正盛,如果死守牛头寨未免得不偿失啊。”
李采薇此时眯起眼睛面色不善的打量着妙觉和尚,随后竭力压住火气,缓缓说道:“大师,我们才刚刚被空袭。外面的惨状您也看到了。你这话不应该去和武廿无说吗?他们第四军过去隔三差五的就过来骚扰我们的阵地。我们也都是驱离了事,他们的无人机我没也没有主动攻击过。现在可好。直接丢航弹了,又是高爆弹,又是燃烧弹。我们死了多少人啊!”
话音刚落,李采薇的手枪就顶住了妙觉的头。可是妙觉和尚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以小事大为智,以大事小为仁。李姑娘向来爱护手下士族何必在这里以卵击石呢?”
李采薇听了以后,流着泪发出一阵冷笑:“大师,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这句话不觉得太残酷了吗?我们刚死了人,刚死了很多人,我平日的很多好姐妹都死了。你让我以小事大,可他武廿无就做到仁了吗?”
妙觉和尚微微颔首,说道:“我想请问李姑娘,如果第四军全面总攻牛头寨,那么.....”
“那么他武廿无也别想好。我们这里地势险要,他要是敢强攻。我肯定让他不好过。”李采薇一边擦着泪一边大叫着说。虽然她恨极了这个和尚,可是她真的不敢让这位明镜台的首座直接死在自己这里。
妙觉根本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这是仁,如果第四军发动总攻,您和您的手下这一千人,根本不会留下一个活口。而且对方的死伤不会超过四十之数。您要不要听一听这个武廿无军长肯定会用的进攻策略呢?”
李采薇一听努力平复下心情,最终放下枪说道:“您说吧。”
妙觉和尚随后缓缓开口道:“这座牛头寨只有三条道路上山,既是天险,也是绝路。如果敌人死命登山,那就是天险。如果敌人像是今天一样,对着山上轰炸,你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那就你们的绝路。另外,贫僧在末世前就总来这座山采药,更是知道这座山上的清泉也就是够一百来人饮用,把山一围不攻自破。原本有那四门大炮坐镇,我们明镜台或者第四军要想强行攻山还有些麻烦。可现在大炮被毁,您确认还能守的下去吗?至于您担心的把牛头寨拱手让人无法和李司令交代。我觉得大可不必想这些。他武廿无敢要这座山,就不怕和孔雀军李玉玲将军为敌。您直接降了,武廿无也就是了。难道您觉得李玉玲司令那边还有赢面吗?如果武军长攻山,您当然可以化整为零的跑掉。可没了牛头寨,您谈判的本钱又从何而来呢?”
此时李采薇听了妙觉的分析后,沉默良久,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的目光越过妙觉,望向远方的夜色,似乎回忆起了许多往事。
过了一会儿,云开雾散,一抹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李采薇的身上,她的面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随后她闭上眼,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最重她叹了口气说:“妙觉大师,采薇并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可是自末世以来,李玉玲将军对我们这里的姐妹一直都是悉心呵护。您就带着我的那些姐妹下山吧。正如您所说,这里是经不住围困的。”
妙觉和尚一听,不由剑眉一簇赶忙问道:“李姑娘,你是想.....”
李采薇一听,不由笑了,她的笑容里充满了苦涩,但却并没有绝望,她擦了擦泪水,苦笑道:“禅师总是算无遗策,可惜这次您算错了。采薇不会轻生,因为采薇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我这次会回去见我们的玉玲将军。如果有缘,我和大师日后估计还能再见。”
妙觉禅师看了看,李采薇不由再次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多谢施主的大慈悲,贫僧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