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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曹政生家走出来,于雷和金小小与钱生全分开了。

曹政生家狭小而拥挤,床上的曹母听说是来请曹政生做事的,枯竭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瘫在床上已经五年了,靠着政府的一点救济和儿子微薄的工资活着。孙子孙女日渐长大,她盼望着孩子长大,有了工资,家里就会过的丰实些。可她没有想到,三年前,忽然听说儿子下岗了。她大骂儿子不争气,以为是他犯了什么错误被开除了。后来儿子告诉他,下岗的不只有他,还有很多人。老人安慰儿子说,国家不会不管我们,不要着急,有力气,总不会饿死。可她没有想到,儿子一直想不开,竟然去打牌,而且,偷偷把孙子孙女的学费给输掉了。听到儿媳妇和儿子的争吵,她知道,媳妇是没有错的,于是骂了儿子几句。没曾想,这个倔强的儿子居然选择了绝路。听到这个消息,她几乎背过气去。后来知道被人救起来了,才缓过气来。一早,那个姓于的记者给了媳妇五十块钱,他的一番话给了这个家庭一线希望。开始以为他 哄他们的,而刚刚,那个姓于的记者又带了个姓钱的老板和街道的领导过来,正式为儿子确定了工作,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工资比厂里还高。这对于她们这个家庭而言,就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于雷三人离开时,她们一家人是千恩万谢。

于雷和金小小撑着一把雨伞,走在茫茫的春雨里。于雷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他们站在沙湖大桥上,江上是迷蒙的雾气。

春雨轻柔地洒落在大地上,是那样的静谧而美好。它为枯竭的田野注入了生命力,使沉睡的花朵重新绽放。春雨的颜色是如此清新,就像一幅水墨画。灰蒙蒙的天空被丝丝细雨浸润,透出一种淡雅的宁静美。

春雨纷纷,如一位沉默的画家,用它独特的方式记录着大地的变迁。它不声不响地落在江面上,绘制出涟漪;它落在绿叶上,点缀出晶莹的水珠。春雨如丝,轻轻洒落,大地上的一切都沐浴在这柔和的雨中。雨滴滑过花瓣,留下的是生命的滋润,是春天的信号。如果没有曹政民的事情,于雷此刻的心情应该是美好而惬意的。

金小小见于雷沉默着,看着江面出神,像一幅水墨画。看的有些出神。良久,金小小道,二宝哥,曹政生的事情解决了,你为什么还闷闷不乐?

于雷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曹政生这样的家庭?我们又帮得了多少?

金小小道,人都是要靠自救的。现在打破铁饭碗,就是要大家自主创业。如果不是改革开放的政策,你能来到阳城吗?任何事情都是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你能记得历史上的几次改革吗?无论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管仲改革,还是秦时的商鞅变法,或者是北宋时期的王安石变法,每一次改革都会推动历史的进程,但同时又会伤害到一些人的利益。

于雷道,王安石变法不是最后失败了吗?

金小小道,是的,熙宁变法,是北宋时期地主阶级为了富国强兵而进行的一次改革。其目的是增加政府财政收入,但新法触犯了大地主、大官僚的利益,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宋神宗死后,新法几乎全部被废。但那次改革影响巨大,最终促进了北宋社会的稳定和经济上的发展,其所推行的政策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后来的政治和经济发展。王安石的改革是中国近代化进程中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历史事件,它带来的思想和实践启示至今仍然与我们息息相关。

于雷道,我可能见识比较短,没有什么大局观。我个人认为,任何改革的目的应该是让老百姓获得更多的平等机会,让更多的人活得更好。

金小小道,你说的自然是对的,我们今天也不讨论这个问题。我们都是升斗小民,正如你说的,我们能帮到一个,就帮一个。你是一个心怀大爱的人,你提出来的方案,我认为是一个非常好的,多方受益的方案。期待我们的于记者生花妙笔,写出好文章。

进入报社之前,对报社工作的渴望让于雷心中关于记者生活是充满美好向往的。我深深记得八个字:铁肩担道义 妙手着文章。他也知道,真实是新闻的生命。但进入报社之后,他经常会有一些很莫名的感觉。有些真实其实是必须被忽略的。比如去年平安夜因为参加所谓圣诞狂欢而落水的女学生,为救他还让自己的徒弟,一位优秀的军人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但他在报道中,对于女孩子的落水,却只能含糊其辞。今天关于曹政生的报道又将如何写?下岗的曹政生们真的可以拥有幸福的生活了吗?于雷是迷茫的。但他又能怎么办呢?原来,他以为写新闻就是照实写,只看谁写得更美。现在发现新闻这玩意儿,其实也是有水分的。像之前关于靳金花的报道,甚至关于霍余生的获奖稿子,但人们喜欢看这样的新闻。就像春天,每个人都渴望春天,但当春天的雨淋湿了衣裳,春天的寒冷冻坏了秧苗,春天的雨淋烂了乡间的路,那喜欢便打了折,甚至变成了怨恨。

曹政生第二天便上班了。钱生全带他到租的民房做一些厂房的检修工作。于雷的两万块钱也交给了他。于雷拍了几张曹政生工作的照片,有和钱生全讨论工作的场景,有他挥汗工作的场景。过了两天,曹政生的光辉形象便上了报纸,于雷关于下岗工人曹政生的新生活的系列报道正式见报了。因为是一个比较热门的话题,这个报道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但于雷却不以为然。

这天,于雷正在报社开会,讨论这一组报道的后续,bb机响了。号码于雷认得,是耿大明的大哥手。还留了一个字:急。

于雷和齐雅茹说了一声,在办公室把电话拨了出去。

于雷道,耿老板几时来的阳城?

耿大明说,于雷兄弟,讲话方便不?

于雷道,什么事情?很严重吗?

耿大明说,于雷兄弟,又要请你帮忙了。我们约全地方见面的。一会儿,我去小小服装店找你。于雷道,好吧。我一会儿开完会就去。

于雷开完选题讨论会,便来到小小服装店。他一看,耿大明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见于雷过来,便道,于雷兄弟,不好意思啊,匆匆把你从会场叫出来。

于雷道,什么事情呀?神神秘秘的。

耿大明道,有一个兄弟被公安抓了。

于雷道,犯了什么事?

耿大明道,说起来出丑,他在这边没有回去,被一个女的拉进小屋,一起被公安抓了。

于雷道,你现在在哪个地方落脚?

耿大明道,我在大龙街那边搞了个工地。要收容六个月,这个事情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于雷道,是嫖娼吗?

耿大明道,就是啊。抓了现行。

于雷道,可能不蛮好办啊。是哪里抓的?

耿大明道,是大龙派出所。

于雷道,大龙派出所我也不熟啊。我帮你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办法。

随后于雷给以前的高所长,现在的市刑警队高队长打了个电话,对方一听是于雷,忙道,于记者,怎么过了一年了也不联系我?

于雷道,一直想去看您,可又怕您忙不过来。我过年回了湖南,回来报社七七八八的事情缠住了,对不住啊领导。

高队长说,又要找新闻线索啊?

于雷道,有个老乡的小事情,想向您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于是,于雷把耿大明的兄弟的名字和出事地点说了。高所长沉吟了一下,道,你等下,我打个电话帮你问一下。不久,高所长电话就打过来了,对于雷道,根据《卖淫嫖娼人员收容教育办法》,卖淫嫖娼人员要收容6个月,进行教育和法制学习,生活费用自理。于雷道,他在工地上要做事,收容6个月会饿死去。有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比如罚点钱,教育几天,让街道或单位来监督?

高所长说,本来是不可以的。我说龙所长说说,看移送没有。没有移送的话,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一会儿,高所长又打了电话过来道,因为刚过完年,人还在所里,你过去和龙所长聊吧。我和他说了你是我的朋友。

耿大明买了几条烟,随于雷一起来到大龙派出所,找到龙所长。于雷示意将烟交给龙所长,然后道,龙所长,我是高所长的朋友于雷。龙所长说,高队说你是很了不起的记者呀,高队的事迹上了中国公安,报道是你写的?

于雷道,那是因为高队做的事情了不起。于雷又讲了耿大明朋友的事,道,龙所长,这个家伙人还是不坏,就是老婆不在身边,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您看教育教育,拘留两天,交点罚款成不?

龙所长道,本来是不行的。但既然你于大记者亲自来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不是什么刑事案子。这样吧,拘留一个星期,交三百块钱的罚款,表现好,一周后把他给领回去。听龙所长如此一说,耿大明道了谢和于雷从所里走出来。走到外面又给于雷买了两条纸烟,千恩万谢地道,于雷兄弟,劳烦你了,又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于雷道,耿大哥,对兄弟们管着点,这种低级的错误要尽量避免。对你印象不好。

耿大明道,是的是的。我说了,还有这样的事,我给他剁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于雷和耿大明分开后,路过沙湖桥时,把车停下,站在桥上,看着各处的工地上呈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一些工地上写着巨幅标语:时间就是金钱 效率就是生命!工地上高音喇叭播放着时下热门的歌曲《春天的故事》:……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春风啊,吹绿了东方神州;春雨啊,滋润了华夏故园……

听着这激荡人心的歌,遥望江上的雨雾,于雷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