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遥远的陕北腹地山村,一点感受不到过年的氛围,秦岭指了指前头一麦垛,道:
“奎勇,咱去上面坐下吧?”
李奎勇点头,这些个麦垛子,平日里是村里孩子们最好的玩耍‘玩具’,在上面爬上爬下,捉迷藏,钻进钻出,像他们知青也没少来,夜里坐上头,看夜空望月亮,畅享未来。
两人来到一麦垛旁,李奎勇先爬上去,然后把姑娘给拉上来,两人也没躺下,就那么坐着,看着远处的山崖,都没有说话。
过了五六分钟,秦岭道:
“奎勇,我家里在帮着运作,想让我离开陕北,回京城去,你是怎么想的?”
李奎勇怔下,对方突然说起这个,还真一点没准备,
道:
“挺好的,秦岭,你老家虽是关中的,但我觉得你并不适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你的人生也不该是整日跟锄头、镢头、挑水、挑粪等打交道,而是该在舞台上,
我想你自己也能感受到,只有在舞台上唱歌跳舞时,你才能全身心投入,把一直萦绕在身上的那抹忧愁、悲伤给去除掉,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秦岭。”
秦岭怔怔的看着李奎勇,红唇轻启,
“奎勇,我自己都没发觉,你观察得倒是挺仔细。”
李奎勇一笑,
“咱俩一个小队,就住隔壁,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这旁观者清,其实不光我,大家都能感受得到,你在这过得并不开心,
这话也不对,我们大家伙被‘发配’到这儿,谁还能高兴不成?
可能你秦岭表现得‘突出’一些罢了。”
“突出?”
秦岭红唇微嘟,语气带着几分撒娇,“你直接说我金贵、娇气好了,不用这么委婉。”
“真没有!”李奎勇道:
“秦岭,我意思,一个人的优秀,有时候她是掩藏不住的,你看你,就长相身材来说,咱红卫公社,你要排第二,谁敢占据那头把交椅?
又能歌善舞,这就好比身材丰腴,穿着抹胸石榴裙的杨贵妃,起着小碎步,扭着腰肢,肩上却是挑着俩粪桶,
你说突出不突出吧?这不合适,对不对?
“噗嗤!”
秦岭没忍住,笑出声来,白人一眼,
“哪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奎勇,你知道你跟其他男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嘛?”
“什么?”
秦岭笑着道:
“别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夸奖、赞美时,眼神里多少带有些目的性,你知道的,就是男人对女人那点事。
但在你这里,我看不到,嗯……也许,是我不够吸引人吧。”
李奎勇摸摸鼻子,
“秦岭,这你可就错了,我可不是正人君子,你知道当初我见你第一眼,想得是什么?”
“什么?”
“我想着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李奎勇道:
“看看,那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
“你家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嘛?”
秦岭没好气,立马打断,刚还说他好呢,太不经夸了。
李奎勇继续说着,
“瞧瞧,那光溜的大长腿,不去……”
“不去什么?”秦岭道:“别卖关子,赶紧说。”
“不去蹬个三轮可惜了,呵呵!”
这个笑话着实有点冷,对这时代的姑娘来说,可能有些超前,也没法理解,秦岭愣了愣,随即轻打人一下,
“一天就会胡说八道,我又不是没蹬过,你正经点。”
李奎勇道:
“我就一普通人,有七情六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要没看出来,那只能说我掩藏得比较好,
不像李子元、李严他们,属于闷骚型的,见着女人就走不动道,呵呵!”
秦岭跟着笑起,
“奎勇,我刚忘说了,你的开朗性子,能苦中作乐,也是跟我们大家有很大的不同。
说真的,这半年多我能坚持下来,多亏了有你。”
“别这么说”,
李奎勇道:
“那话怎么说来着?
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话很好理解,真正做起来很难,但怎么说呢,还是试着去方向靠拢,不需要你天天开心,至少保持个平常心,不要天天抹泪惆怅,因为这于事无补,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我觉得你就是需要如此。”
秦岭轻点点头,“那你是希望我能离开这里?”
眼神有些不舍和丝丝异样情愫。
“那当然了!”
李奎勇回着,道:
“你能回京城是好事,咱以后又不是见不了面,我肯定也要回京城的,到时咱再相见就是。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就调回去,怕是有些难度吧?”
秦岭点头,
“这事其实八字没一撇呢,除了你,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短时间可能也离不开。”
“别急,慢慢来了!”
李奎勇宽慰一句,记忆里,这秦岭是在钟跃民去当兵后,人借着回家探亲的机会,然后就离开了白店村,后面就再也没回来,整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从没来过陕北一样,
无影无踪!
只是眼下这剧情正常的走势都被他给搅乱了,当了‘第三者’,这姑娘本来该是跟钟跃民滚草垛子,
如今照这趋势,主角已然是自己,现在不就是在麦垛子上嘛。
后面如何发展,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起风了,秦岭缩了缩脖子,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李奎勇把自个围脖解下来,递过去,
“你要不嫌弃,围上吧。”
秦岭接过,很自然的给围上,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余温,淡淡的男人气息,感觉心特别的安稳,道:
“奎勇,这围脖是你对象给你织的吧?”
李奎勇轻点头。
“能说说你和对象的事嘛?你俩怎么认识,又怎么在一块的……”
李奎勇心里苦笑,在一个姑娘面前谈论另一个姑娘,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这说来话就长了,改天……”想敷衍过去。
“现在不有得是时间”,秦岭道:“咱不是要守夜迎新年,时间还早呢。”
姑娘眼神扫过来,‘步步紧逼’,没招,今儿怕是躲不过去。
便索性躺到麦垛上,秦岭见状,没有忸怩,跟着躺下,两人仰望茫茫夜空,
没有星星点点,视线里只有无尽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