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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奎勇接过,也没仔细点,大概看下,点出八十的钱和三十的票,又递过去,

“这你拿好,给你和你下面弟兄的,至于怎么分,我不来管,你自己看着办。”

周常力接过,看着手里一沓子钱和票,嘴都咧开了,道:

“勇哥,这钱也太好挣了,我这几天挣的,赶上我爸过去在锅炉厂上班仨月的工资,我把钱拿回家,我爸也不再是怎么看我怎么不得劲,还叮嘱我小心一些,要有事,推他身上。”

李奎勇一笑,拍拍他肩膀,道:

“我爹也这么说的,常力,你爸对你严格,是怕你在外头乱来,当父亲的肯定希望儿子好好的,别多想。”

周常力点头,“勇哥,这我清楚,之前他要打骂,我不会还一句,他解气就好。”

李奎勇又抽出二十块钱,递给人,

“帮我个忙,去天桥剧场买三张《红色娘子军》的票,我估摸买得人很多,周六演出,你安排个弟兄,周五晚上去排个队,不然第二天去怕是都买不到。”

“《红色娘子军?》”周常力道:

“勇哥,你还喜欢看这玩意?这一帮人在上面蹦啊,跳的,嚷嚷上几句,有啥好看的?”

“这你就别管了,票一定给我买到。”李奎道:

“要真不好买,从别人手里高价买,回头钱少了,我再补你。”

“这二十你收回去”,周常力把钱推还回来,道:“不就三张票嘛,我一准给你弄到。”

“行了!”李奎勇直接把钱塞人手里,道:

“收好了,我买票,没有让你拿钱的道理,要正经买票,别给我整些抢啊,偷的,到时我这屁股没坐热,让公安给请局里喝茶去了。”

周常力拍着胸脯,

“勇哥,你就把心放肚里,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你买三张票,是跟家里弟弟妹妹一块看嘛?”

李奎勇一乐,

“我家里弟、妹,你该见过的,小的都还在上小学,哪看得懂这些。”

“那是跟谁……”

似想到什么,一拍大腿道:“勇哥,是跟嫂子一块看,对不对?就那天在滑冰场门口见的那俩姑娘。”

李奎勇轻点头,

“常力,她们是我朋友可不是我对象,那天我也是第一次见人。”

“勇哥,你这可有些假了”,周常力一点不信,

“你要上次跟人第一回见面,这才几天工夫?人姑娘就能跟你一块去剧场看演出?那你这拍婆娘的手段也太牛叉了吧?”

李奎勇也不多解释,“票记得买好,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坐上三轮车准备离开。

“哎,勇哥,你别急啊!”周常力给拦住,道:

“有事,有点事!”

“有事说!”

“那个,是这样……”周常力搓搓手,道:

“那个叫罗芸的姑娘,她有对象嘛?”

李奎勇见人这谨小慎微模样,可是不多见,忍不住笑起,

“怎么,想追人姑娘?”

周常力很老实的点点头,一点不装。

“那你知道这妞哪的嘛?”

“我看人穿着打扮,应该是大院里的吧?”周常力道:

“小脸蛋嫩的,那手十指修长白皙,一看就没怎么干过家务活,普通人家也没那条件,是吧?”

李奎勇一笑,

“你倒是观察的仔细,你不是最恨这些大院里的孩子,怎么现在还自个要凑上去,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我可没变!”周常力道:

“我恨得是那帮戴红章的,男的居多,女人嘛,我也下不了手。

你帮着给我俩撺掇撺掇,要不我也整张票,坐你们边上?”

“常力,还是算了吧!”李奎勇道:

“院里这些姑娘,不是咱能拍得下的,这俩姑娘前两天来我家,我跟她们接触下来,周晓白我没看出来,但那个罗芸,她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我,并不是说人有什么坏心思,坏心眼,

咱之间处在的阶层不同,人家也许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咱呢?玩泥巴,吃糠咽菜长大,这阶层跨越太大了,要是强行凑一块,没点矛盾那才叫怪了,

我这并不是说妄自菲薄,瞧不起自己,就是说最后能跟对方在一起,但这过程会异常的艰辛、困苦,

我觉得没必要,找个适合自己的,最起码是‘平等’的,稳稳当当多好,死去活来那种爱情还是算了,太遭罪。”

周常力听得迷糊,

“勇哥,那你为啥跟那个周晓白凑一块谈对象啊?”

“常力!”李奎勇苦笑,

“我俩真就只见过两次,上次滑冰场门口第一次见,然后这俩妞也不知怎么找到我家,那是第二次。

根本没谈什么对象,至于这妞为啥自个凑上来嘛,我也不好说,也许觉得谈恋爱这事儿挺新鲜,挺好玩,找个对象玩下呗,这不就相中我了。”

周常力道:“勇哥,那你这运气也太好了,那周晓白长得比罗芸可要漂亮多了,单单就喜欢上你了。

我看人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肯定有戏。”

李奎勇摆手,

“常力,你要追我不拦你,但记得要有分寸,姑娘不想干的事,你别给我来个霸王硬上弓,回头别再把自己整里头去,那就可乐了。”

周常力挠挠头,“勇哥,我脾气是挺暴躁,但不傻,又不是牲口,还能硬上不成?

我有数!”

“你自己看着来吧!”

“那我也给自己买张票,到时你给介绍下!”

“行!”李奎勇无奈,这还介绍个屁,先前不就是认识,你一混混头子,人姑娘印象深刻。

“那我走了,你俩把货抓紧散出去。”

说罢,蹬着三轮离开了。

——

——

夜!

北风呼啸,时间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天桥剧场位于宣武区北纬路这边,靠近天桥位置,故而得名天桥剧场,周边区域多是低矮破旧平房居多。

按理说这个点,街面上该冷冷清清,一个个不早就躲被窝里睡觉休息了,这大冷天出来遭啥罪啊,

不过这会这边人还真不少,三三两两凑一块,不用问,这都是熬夜排队等明儿剧场售票的。

周常力带着俩弟兄,在一边生了堆火,边烤火边就口散装的白酒,驱驱寒。

一个小弟道:

“老大,要不你回去歇着吧,这晚上太冷了,别跟着遭罪,我俩在这守着就成,你放心,明儿四张票,一张不会给少了。”

周常力又灌口白酒,嗓子火辣辣的,道:

“反正也没事,待着吧,我就纳闷了,不就一个剧场演出嘛,哪蹦出这么些人来?”

一个道:

“老大,我估计明儿人会更多,四九城的那些个院里顽主肯定也会来凑热闹,咱跟不少人有过节,要不要准备一下?

不然到时打起来就吃亏了。”

“用不着!”

周常力霸气道:“不过几个小崽子罢了,谁要敢跟咱呲毛,我整不死他。”

不远边,钟跃民、袁军、郑桐三人也过来了,钟跃民和袁军两人脑瓜子上还绑着厚厚的绷带,

三人凑一块,冻得直哆嗦,郑桐取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雾气,又给戴上,道:

“跃民,要不咱回去吧,再下去我这鸡儿都动突突了,太特么冷了,咱不是顽主嘛,

顽主就得有顽主的排场,明儿过来直接去窗口拿票,谁要是不服,菜刀伺候,砍他丫的。”

“哎呦呦!”袁军鄙视道:

“是谁这么狂?敢情是咱郑大爷,跃民,你瞧瞧我俩,这都光荣负伤了,

郑桐这小子呢?完好无损,我是发现了,每次干仗这家伙都躲得远远的,我看敌人就是扔颗原子弹,这家伙也能毫发无损。

属耗子的,就会钻洞!”

“去你大爷的!”

郑桐挺不乐意,道:

“谁躲了?

没看我眼镜都让人给花了,哥们当时跟一大高个血战呢,真是险象环生,难解难分,好在哥们机智勇猛,这才把对方收拾了。”

袁军“呵呵”两声,

“那可不呗,你是逮棵树就猛招呼,不知情的,以为你搁那锻炼身体,要让街道办那些戴红袖章大妈看见,非得告你个毁坏公物,

你想挨个打架斗殴罪的边,那都没资格。”

“嘿,袁军!”

郑桐道:“你丫今儿故意挤兑我是不是?今儿哥们豁出去了,咱练练?”

“谁怕谁啊?!”

袁军也挺横,袖子一撸,不屑道:“就你这样的,我一手就能对付。”

“我槽你爷!”

两人脾气都上来了,准备干一仗。

“郑桐,袁军”,一边钟跃民冷冷道:

“你俩真有能耐,等明儿跟咱在滑冰场停车棚干仗那伙人来了,你俩上去招呼,在这耍嘴皮窝里横,显得你俩厉害怎么着?

都给我坐下,净扯没用的。”

两人这才又蹲了下来,属于‘床头吵架床尾和’的类型,两人经常斗气干仗,不过又能很快和好,

郑桐道:“跃民,你说明儿那帮孙子也会来?”

“那肯定了!”

钟跃民道:

“我听到消息,人李援朝发话了,明儿八点准时过来,第一个拿票走人,瞧瞧,人家够牛气吧?

像李援朝这种人物都过来,我估摸到时整个四九城的顽主都得过来,可有的热闹瞧了。”

“来得好!”

袁军从斜挎胸前的军绿包里抓出一菜刀,道:

“看到没?哥们家伙事都准备好了,那帮孙子敢来,我特么剁了丫的。”

比划两下,又给放回了包里头。

郑桐道:

“跃民,人李援朝都明儿过来拿票,咱还在这等什么啊?回吧,回吧,咱也明儿过来。”

“咱可比不了人李援朝”,钟跃民道:

“还是老实排队吧,哥几个,说真的,我是挺想看这《红色娘子军》,难得有次演出,不想错过了。

你俩要熬不住,或者觉得丢面,那就回吧,我不拦你们。”

他们几个平日里骄横跋扈,除了天王老子,谁都不服,不过对于李援朝,是不敢呲毛的。

袁军道:

“得了吧,留你一人在这,我俩就不太没义气了,你想看演出,我俩也想看,

哎,跃民,我听说那中央芭蕾舞团的娘们,样貌、身材个顶个,那搁舞台上摇来晃去的,我这光想想,心里跟被猫爪子挠一样,迫不及待起来了。”

“对对对!”

郑桐一边接过话,“我还听说那些妞儿腰可软了,嘴可甜了,这要嘬上一口,啧啧啧……怕是比蜜汁儿还甜。”

两人一副猪哥样,嘴角都流出口水了。

“嘿,你俩!”

钟跃民鄙夷道:“怎么这么庸俗呢?真是一帮文盲,我都没法跟你们交流,这是艺术,得用艺术的眼光去看,懂嘛?”

郑桐“呵呵”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

“跃民,那就请你这大文豪,跟我俩这扫盲班的说说,怎么个用艺术眼光看呐?”

“对,你跟我俩呱唧呱唧!”

钟跃民身子坐直些,一本正经道:

“袁军,郑桐,我跟你俩讲,不管是演出,还是看一个人,你首先就得观察她的眼睛,

那话怎么说来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你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喜怒哀乐等各种情感,继而通过此,来感受对方肢体上的动作,所想表达、抒发的真意。

如果你发觉人姑娘没在看你,下一步看哪里知道嘛?”

“看哪?”郑桐两人认真回到。

钟跃民突然咧嘴笑起,

“既然这妞没在看你,那就赶紧瞄她的胸、屁股蛋子,腰等紧要位置,这还寻思啥呢?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说罢,

“哈哈哈……”三人大笑起,袁军骂咧道:

“跃民,你就损吧,亏我俩听那么认真,还特么用艺术眼光,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糟蹋了艺术两字。”

“就是,就是!”

三人玩闹一阵,冷风却是吹个不停,脸都被刮得没知觉了,

袁军道:“跃民,咱去跟人借个火吧,暖暖身子,再这么下去,明儿妞儿没看着,哥们就要英勇捐躯了。”

钟跃民点点头,他也扛不住了,三人起身过去,来到不远处烤火的三个年轻人边上,

道:“哎,哥们,冻得实在受不了了,借个火,咱凑一块暖和暖和?”

周常力见三人一身军大衣,羊剪子绒帽,一看就是院里的,要搁以往,他肯定要上去跟人找刺,

对这种人没一点好感,当即冷冷道:

“没地儿了,你们上别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