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不过是色厉内荏,上官崇哪里会惧怕。
他情绪毫无起伏,只淡淡回道:
“这么多年了,父亲、母亲偏疼二弟,但凡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无论我怎么努力,无论做出多少傲人成绩,你们二老从不愿多分一丝关心在我身上。久而久之,我只有表现得不在意心里才能好受些。”
百里南晴听的心疼,将手附在了他的手背上,上官崇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而后继续说道:
“可是这种不在意装的久了,竟变成了理所当然,你们的偏心也愈发毫无顾忌。
不过,自从娶了晴儿你们二老的关心我便也再不需要。如今我上官崇儿女双全,日子过得不知有多舒心,更是不屑于争些什么!
可你们就是不消停,当我上官崇是软柿子么,可以任人揉圆搓扁?!”
“哼,大哥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些年你占着嫡长子的身份占尽便宜、出尽风头,父亲母亲心疼我才多关注了几分,就连这个你竟是也要争么?!”
上官峥脸上的愤恨展露无遗,今日他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肆意发泄自己的不满。
上官清悦今日也真是开了眼了,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个家,他们大房是分定了!
“二叔此言真是令人费解。您虽不是长子但也是嫡出,与父亲享有同等的家族资源,去的是同一个书院,参加的是一样的考试。”
她顿了顿,眼睛盯着上官峥一眨不眨,
“请问——我父亲到底使了什么通天的本事,才让您没能考进二甲只得了个同进士,还得靠着族中福荫才得以在户部挂了个闲职?
还是说,没考进二甲也是因为您不是家中嫡长子?”
百里南晴立即附和道:
“哼,自己没本事,怪天、怪地、怪亲哥,就是不怪自己不努力,没脸没皮!呸——”
她狠狠啐了一口,对这个小叔子厌恶到了极点。他竟然敢当众辱骂长嫂,这事定跟他没完!
上官峥被这娘俩噎的面色铁青,吕氏怎能忍得住。她面容狰狞、眼神狠厉的看向上官清悦,
“清悦丫头,你就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大人的事哪里容得你一个小辈满嘴胡言!你到底还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规矩礼仪?”
百里南晴不甘示弱,立即反唇相讥:
“你夫妻俩又何曾把我这个长嫂放在眼里?既然是大人的事,就别厚着脸皮欺负孩子……”
“好了,都给我住嘴!!!”
老太爷一把夺过老夫人手里的拐杖,使劲儿敲击着地面,许是怒极攻心导致他突然咳嗽不止。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偌大的堂厅里只回荡着他的咳嗽声。
南荣远志见状,走到老太爷跟前按住他身后的某个穴位使劲儿揉捏,不一会儿便见了效。
老太爷无奈又挫败,其实他方才只前几声咳的是真的,后面都是假装。
本想着以身体不适为由将今日这事糊弄过去,奈何天不遂人愿,南荣家最厉害的神医就在跟前!
哪怕他是真的被气病了,这人怕是也能当场给他治好!
唉……
“辛苦神医,老头子我已没什么大碍。抱歉耽搁了您这么久的功夫,我这就命人送您回去。”
他伸手招来一个下人,吩咐道:“去取一百两银来付神医诊金。”
家丑不可外扬,一时不察让南荣远志看了这么久的热闹,老太爷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恨恨的瞪了一眼长子,恼他当着外人的面毫无顾忌的说出分家这等要命的事!
南荣远志从善如流的起身离去,周小楠只冲着自家师父点了点头,依然稳稳的坐着。
老太爷不明所以,误以为对方是等着要诊金,只得肉痛的又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
“这位小大夫,这是你的诊金。”
周小楠快走几步,接过银钱道谢之后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她这一举动让老太爷惊诧不已,
“小大夫为何不跟着神医一同离开?可是还有别的事?”
上官清悦伸手揽住妹妹的肩膀,说道:
“还没来的及跟祖父介绍,这是我的妹妹周小楠。拜在南荣先生门下,一直游历在外。”
一直乖巧的待在老夫人身边的上官清婉蓦地睁大了一双桃花眼,不可置信的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周小楠。
这个黑黢黢、土掉渣的药童居然是南荣神医的徒弟?确切的说,应该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徒弟。
南荣神医医术精湛,名扬全国,想要拜在他门下的医者不知凡几,但都被他拒之门外。这乡下丫头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得他老人家青眼?
老太爷怔愣了片刻,轻咳一声道:
“即是如此,你赶紧命人给小楠丫头安排好客房,让人家好生歇息去。”
一听要把自己支开,周小楠坚决的摇了摇头,
“我不累,在这儿待着挺好的。你们继续。”
她怎么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离开,姐姐能不能过上舒心日子,今日之事可是关键!
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说道:
“小公子的病是我给看的,当时师父也在场,断然做不了假。根源在于那孩子体虚、风邪入体所致,与我姐姐并无干系。
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再去找大夫,看是否与我说的一样。”
她视线扫过二房的人,语带嘲讽的说道:
“从始至终你们都在冤枉我姐姐和百里伯母,却一直避重就轻,不曾说到正题。
如今我都有些怀疑,让姐姐认祖归宗到底是不是件正确的事。在村里,虽然过得不富裕,但至少我们一家人互敬互爱、包容体谅,日子过的舒心又顺意。”
百里南晴瞬间红了眼圈,她重重一拍桌案,怒喝道:
“小楠说的没错,当初我们娘几个在香雪村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清悦这孩子即使万般不愿还是跟着我回了京城。
可不曾想,血脉相连的家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当真是荒谬至极!
今日必须把这个家给分了,如若不然,明日我就带着孩子离开,随你们怎么折腾都再与我无关!”
上官崇无奈苦笑。
他就知道,若是把妻子逼急了,自己这个夫君也是可有可无的。
此刻,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他面容肃穆的看向老太爷,无比认真的说道:
“父亲,妻儿就是我的命,他们若是铁了心要离开,我便立即辞官随他们一起。您最好相信儿子说的话。
若是不想把事情闹得这般难看,那就分家。整个府宅一分为二,中间建一道围墙,我们大房令开一道门便是。”
此时的上官峥已经找了位子坐下,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时不时喝上一口。
在他内心深处自是愿意分家的,整日有大房一家对比着,日子过的苦闷又憋屈。
更何况,方才他大哥已经承诺会辞去族长之位,这于他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
只要他再说动父亲母亲与他们二房住在一起,他这位好大哥嫡长子的身份也就算名存实亡了。
不止如此,只要操作得当,定会让他一家都臭名昭着,再没脸在京城待下去!
沉默许久,老太爷看向小儿子,沉声问道:
“峥儿,你怎么看?”
“既然大哥对咱们这个家心存怨念,大嫂又苦苦相逼,那么分家便分家吧!
不过只一点,您二老必须跟着我们二房过!不然,儿子绝不同意!”
老夫人听的心里熨帖,不枉费她这么些年对小儿子偏疼有加,总算有心了!
上官峥心里的这点弯弯绕绕,上官崇哪会听不出来。他轻嗤一声,哀叹自己这些年对这个二弟的关心都喂了狗。
他看向二老,语带悲凉的说道:
“身为长子理应担起赡养父母双亲之责,不过,若是父亲母亲执意跟着二弟,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一点,分家之时,在族中长老面前将此事说个明白且立字为证。我上官崇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傻子,不想背上不孝的骂名。”
上官峥压下心中不屑,反问道:
“那需得再添上一笔,说明分家这事乃是大哥之意与小弟我无半点干系。”
世人只需知晓是他上官崇要求分的家就够了,人们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传播流言。
他这个大哥,还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