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脚步沉重的离开金风细雨楼,一向平和、从容、自信、充满笑容的那张脸上,此时此刻有的只是晦暗,从热烈的橙黄色,变成冰冷的冷灰色。
每一个人都在告诉他不救。
不值得。
但他必须要救!
似乎是觉得这一场斩首聚集的人还不够多,江玉燕命令刑部朱月明带着任劳、任怨也去法场,为的是防范有人劫法场。
又有一方势力被搅合进来。
形势愈发的乱了。
京城陷入一股暗流涌动中,三日的时间也很快飞逝而过。
西市牌楼下,张合闭目,打着瞌睡,他已苍老很多。
沈一刀到的时候,张合连忙躬着身子,谄笑着:“二爷。”
沈一刀点点头:“怎么样了?”
张合忙道:“都按照二爷说的,绳索松了不少,没有让他们受罪。”
沈一刀嗯了一声,迈步走到刑场,站在唐宝牛与方恨少身后。
二人一个身形高大,一个身形瘦削。
他们的穴道都被封住了,手脚也都被铁链捆绑。
唐宝牛与方恨少不停的骂着各种难听的话。
唐宝牛是自创,骂的污言秽语,和民间的村妇差不多,让你又气又急;方恨少骂的高雅许多,都是四书五经当中的,但如和尚念经,也让你心中厌烦。
沈一刀淡漠的听着,良久,方才哂道:“蠢货。”
他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唐宝牛与方恨少停下叫骂,瞪着他。
“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今天会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沈一刀看着他们,刀眼中没有同情。
他们被江玉燕设计了,的确很惨,但同样,换个人,或许就不会。
每个人的性格注定每个人的行事方法不同。
不单单是他们,还有温柔,这一位大小姐天生就是任性,任性的不管不顾,但因为她有一个好爹,有一个好师父,有一个好出身,故而总能逢凶化吉。
不然今日,温柔也在这里,便是苏梦枕也不得不动。
唐宝牛怒骂:“这不怪我们!”
方恨少也满脸不服,他们什么也没做。
沈一刀不再说话,他突然想到若今日自己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刽子手,兄长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百户,或许他们的命运比起唐宝牛、方恨少,更加不堪。
高高在上,执掌大权的人们就只要随便动一动棋子,就能改变唐宝牛、方恨少这些人的命运。
王小石来了吗?
沈一刀不在乎,他只是在等,等午时已到,便斩首。
辽东王沈炼也在等。
方应看、米苍穹、朱月明、任劳任怨都在等。
午时一到,立刻斩首!
.........
昭德宫,皇帝喝了江玉燕的粥,然后起身练剑,他的剑传承自叶孤城,剑法凌厉,迅疾,透着彻入骨髓的寒意。
皇帝每天都要练剑,他没有放下自己的剑法,但不可否认的是随着他被越来越多的政务压在身上,这练剑的时间也在缩短。
一趟剑法练完,皇帝抬头,还未到午时。
他感觉今日的时间似乎有些慢。
他擦了擦手,蓦的,脚步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江玉燕。
江玉燕微笑着看着他,还在轻抚着自己的腹部。
仿佛那里已经有了一个龙种。
皇帝感觉自己的真气在溃散,他想要张口说话,却说不出话,他的心脏也跳动的不再有力,他的手甚至抬不起来,脚迈不动步。
他看到江玉燕走了过来,他愤怒,他没想到江玉燕羽翼未全就敢对他动手,要知道皇后可还活的好好的!
江玉燕走到皇帝身边,亲昵的靠在他身上。
她的笑依旧那么美,但美丽的背后是毒辣。
“我请了御医,都确认我怀了,而且是个男孩子。”
“我知道你不打算废掉皇后,我也听说过当初你降服烈马的故事。”
“但我不想当你手中的那匹烈马。”
“我知道你们都知道我喜欢沈一刀,因爱成恨,一个女人一旦恨上一个男人,那必然是穷尽一切去对付那个男人。”
“这也不错。”
“但是我是想自己对付沈一刀,而不是还要头上顶着一个人去对付沈一刀,那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对不住了,我的陛下。”
皇帝忽然倒了下去,江玉燕发出一声尖叫,神色仓惶:“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婢女、太监们跑了进来,有人飞奔去找御医。
江玉燕将皇帝搂在怀里,哭泣的泪流满面。
所有人都去西市牌楼了,对付江湖人也罢,对付沈一刀也罢,连诸葛神侯的注意力都在西市牌楼,他们都觉得江玉燕是要对付沈一刀。
这话也不假,江玉燕的确是要对付沈一刀,可也不单单是对付沈一刀。
失去所有人注意力的皇帝,已经成了江玉燕手上的第一个牺牲品。
他没死,但永远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他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他连眨眼都做不到。
这是从未有过的奇毒,叫作‘活死人’。
乃是江玉燕命令老温家死字号温趣研究出来的,温趣研制出来后就被江玉燕杀人灭口,这种毒无色无味,若是不催运九次真气,那么毒永远都不会发作。
可只要催运九次真气,立刻毒发!
江玉燕知道皇帝经常练剑,于是她给皇帝熬粥,将毒下在里面,因为此毒的独特药性,皇帝一直没有察觉到身体不舒服,直到今日,这是他第九次练剑,真气一运,活死人毒发!
非但如此,朝堂上各大势力的注意力都已经被江玉燕调动关注刑场去了。
没人知道皇帝才是江玉燕最大的目标。
等他们的注意力从西市牌楼那里转回来,江玉燕已经掌控皇宫大局!
乾清宫,皇后脚步匆匆。
她赶到的时候,看着睁着眼睛,却没有任何意识反应的皇帝,一颗心沉入谷底。
御医院院正跪倒在地上,神情苦涩。
他没有找到任何病因,也开不出方子,皇帝这个样子,与中风很像,可又不是中风。
“可有恢复的希望?”
皇后没有去管皇帝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是问能否恢复。
院正不停叩首,却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