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人民医院的某间病房里,毛慧茹扶着她的母亲坐起身,倚靠在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厚枕头上坐好,
这样,老人家身体能省些力气,她也好给母亲喂饭。
“妈,你说你是不是自找苦吃?都一把年纪了,还要给别人家当保姆,我又不是养不了你!现在好了吧,雇主家出人命了,把你也害得差点丧命!你知不知道我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有多着急?真是要被你吓死啊!”
毛慧茹越说越生气,眼泪都要气出来了,喂饭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位半坐着的老妇人,正是刘有道家的保姆阿姨,毛瑛。
毛瑛拍拍女儿的手背,自己乖乖吃了口稀饭,然后用有点沙哑的声音回话道:
“你自己的家里都忙的一团糟,大宝还在做化疗,咱们都不是富裕家庭,我总不能再给你添麻烦吧!”
一脸辛酸的毛瑛,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苦笑,看着都让人无奈叹气。
“妈,咱大宝治病的钱已经有着落了,也不缺你在甄妮姐家干活的那几千块工资!我老早就告诉过你了,甄妮姐他们两口子,一看着就不像是做正经生意的,那人际关系可乱的嘞!你非不听我的,非要在她家做保姆。这下倒好了,把自己的命都差点赔进去!”毛慧茹已经泣不成声,嗓子一抽一抽的。
急得毛瑛眼泪也出来了:“孩子,你哭什么,瞎操什么心呐,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毛瑛给女儿抹了抹眼角的泪,轻声哀求道:“好啦好啦,别哭了。雇主两口子待我不薄,我在他们家都干了五年了,也相处的有感情了,人家都不嫌我年纪大,我咋好意思提出辞职?再说了,大宝得的可是癌症,那化疗、放疗要花不少钱呢,我这点工资好歹也能帮上你们小两口一点儿啊!”
说起来毛瑛自己都想痛哭一场。
只是在可怜的女儿面前,她不敢大哭,她得憋着!
本来毛瑛自己婚姻不幸,年轻时,刚生下女儿就被人渣丈夫给抛弃了,成了个悲催的单亲妈妈。
她自己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本事,只能干干保姆、保洁的体力活。
好不容易把女儿毛慧茹拉扯大了,看着女儿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毛瑛以为可以安享晚年了,正计划着要向雇主家提出辞职,然后回老家种地养老去的呢,谁料外孙却被查出得了胃癌!
毛瑛自己手头里没什么钱,女儿女婿也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小孩得癌症对他们家来说简直就跟天塌了似的。
毛瑛自然不能就这么辞职了,至少需要在雇主家腆着脸继续干下去,这样就还能拿几千块工资出来贴补一下女儿的小家。
她现在的雇主夫妻两人是做生意的,男人叫刘有道,女人叫甄妮。两个人都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尤其女主人,平时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弯弯肠子,对她这个做保姆阿姨的下人也非常客气,从不会故意挑毛病,是个很好相处的女主人。
毛瑛在这雇主家已经干了五年了。也是干的时间最长的一家。
毛瑛向女儿解释着这一切。并描述着找份好差事的不容易。
然而,毛慧茹根本听不进去。
在她眼中,做生意的人,尤其是涉及那方面的,肯定人际关系都乱七八糟。毛慧茹早就听说了,刘有道开的那家休闲会所,表面上是个高档版的KtV,实际上背后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买卖。
她妈妈不懂,可她自己能不懂嘛!
毛慧茹劝了母亲很多次叫她辞职,最后母亲都是嘴上答应,然后不了了之。
结果一拖再拖,就闹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妈,我听说,甄妮姐遭这大霉,是有人上门来寻仇了?”毛慧茹挑了挑眉,想从侧面继续劝说母亲辞职别干了。
别钱没赚到多少,把命还给搭进去!
毛瑛赶紧“嘘”了一声,露出一脸惊愕,然后朝四周张望。
好在这间病房里除她之外就只有另一个老先生,此时还躺在病床上没起来。
毛瑛又看了一眼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门口留守的警官还没走。
“孩子,这事儿你可别瞎打听,也别乱说话。”
毛瑛不想把自己的女儿也牵扯进来。
可毛慧茹却不以为然:“妈,你就甭跟我藏着掖着了,门外那几个警员都守了你好几天了,就跟关嫌疑犯似的把你关在这里,你还不承认你那雇主有问题。”
“他们就算有什么问题,也跟你没关系,你可千万别在警官们面前乱嚼舌根子啊。”
毛瑛压低了声音讲话,生怕被病房里的那位老爷子听到似的。
“孩子,我跟你说,最近这外头不太平,像凤侨华府这么高档的小区居然都有杀人犯混进来,入室行凶,那凤侨华府小区对面就是派出所,你看看现在的杀人犯得有多嚣张!门外那些警官同志们也只是想保护我的安全,怕凶手寻上门来了。你这几天最好也别来医院看我了,护工会给我送饭的,这医院也不安全,你还得照顾大宝……”
毛慧茹很生气地将母亲的话打断:“妈!你又说这种话!大宝在住院,有他爸爸看着呢,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让我来看你,咋地,把亲闺女当外人啊?”
“傻丫头,我这不是怕你也被杀人犯给盯上嘛!”
“所以……妈,你当时见到凶手的脸了吗?他是不是上门寻仇来的?”毛慧茹觉得事情的真相肯定是如此。
毛瑛又伸出食指“嘘”了一声,别的什么话也没再回答,只低头默默喝稀饭。
毛慧茹见母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只得作罢。母亲的健康更重要,她若不想提,自己肯定也问不出个究竟来。
她哪里知道,此刻的毛瑛内心慌得一批。
那日毛瑛以为是雇主两口子在卧室里打架,本想进房间劝架来着,谁知就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举刀就朝自己砍来。
晕倒之后的事情,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自己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围着好几个警官。
警官们问了她事情的经过,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把能交代的都先交代了。
警官同志说,凶手逃走了,凶手见过她的脸,很有可能会找上门来灭口,所以他们加派人手保护她。
后来毛瑛又从警察的口中得知,雇主太太已经身亡,男主人幸存下来,但伤势惨重,目前还在医院里养着。
毛瑛也不知道自己造的什么孽,咋遇上这倒霉事了呢!
至于警方最关心的问题,到底是入室盗窃,还是上门寻仇,毛瑛就是一个保姆阿姨,她哪知道?
她甚至都不记得凶手长啥样!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当时根本就没看清……
想想这五年来,女主人甄妮待他不薄,最终却惨死。毛瑛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愿自己身体快点好起来,到时候去墓园祭奠一下女主人。
喝完稀饭,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毛瑛觉得累了,就又躺下休息。
这时候隔壁病床的大爷家属正好也来探望了,毛慧茹收拾了一下就走出病房。
她仍旧担心母亲,于是只能求助于门外守着的那几个警员。
可无论自己怎样从侧面打听,那几个警员都跟嘴巴灌了胶水似的,啥信息都不透露,只说让她别担心,警方会保护好她母亲的。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毛慧茹只能离开了医院。